許英蘭眼睛一亮,看着孟春景,仿佛所有的期待和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你明天去學校問問什麼時候能領成績!”
“明天……”
“聽見沒有?”
孟春景隻得點頭,“好,我去問。”
丁雲舟似乎想說些什麼,遲疑須臾,終歸是沒有說,他笑了笑,說,“時候不早了,嫂子,我先回去了。”
許英蘭這才反應過來,看向他,眼含歉意,“……你看看我,都忘了給你倒杯水,小丁,明天……明天你來,嫂子炒幾個菜,你和慶祝喝一杯。”
“不用,嫂子,跟我客氣啥?”
丁雲舟一邊說一邊往外走,孟慶祝和許英蘭把他送出去,目送他回到自己家。
夫妻倆沉默地走進門來,許英蘭滿腹擔憂,但看到孟慶祝身心俱疲的樣子,縱然心裡有許多話,也隻化作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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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許英蘭把孟春景喊起來,催她快點去學校,孟春景隻得起床,半眯着眼睛蹲在門口刷牙。
東邊天上的紅霞絢爛得就像才畫上去。
孟春景望着天邊,含着牙刷嘟囔,“這也太早了……”
許英蘭卻在屋裡催促,“刷完牙了嗎?刷完進來吃飯。”
孟春景隻得加快速度刷完牙,漱了漱口,起身進屋。
早飯是許英蘭一大早買回來的油條和白粥,她夾起一根油條遞給孟春景,同時扭頭沖帳簾那邊喊,“孩子她爸,起來吃飯。”
須臾,孟慶祝趿着鞋,慢騰騰走出來,看到桌上的早飯,揉着眼睛問,“買的?多貴啊,家裡條件不比先前了。”
“這不是省勁嗎?偶爾一次。”許英蘭眼下微青,眼中卻有一絲神采,“昨天大開市,賣了六十多塊錢,我覺得是個好意頭,秋爽沒準兒也能考得不錯。”
孟慶祝身形微滞,頓了頓沒搭腔,俯身拿起牙缸,走了出去。
“媽……”孟春景擔憂地看着她,“萬一我姐……”
“春景!”許英蘭厲聲打斷,“你隻管去問!别說不吉利的話。”
“……”
孟春景沒什麼胃口,勉強吃了半根油條。
“我吃飽了。”她站了起來。
“吃飽了就快去。”許英蘭說,“我在家裡等着你。”
孟春景腳步頓住,“媽,你今天不出攤?”
“今天讓你雲姨去,我就在家等着,哪兒都不去。”
“……”
孟春景說不出話來,隻覺得肩上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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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英蘭送孟春景下樓。
孟春景無意間轉頭看向二樓,許英蘭正憑欄看着她。
對上視線的一瞬,許英蘭揮手催促,“快去!别磨蹭。”
孟春景隻得加快步伐,朝大院門口走去。
她沒再回頭,可确信背後一直有一道滿含期盼的目光——那眼神讓她不敢停下腳步。
走出大門,孟春景才松了口氣,腳步随之慢下來。
她漫不經心地踢着路上的石子,一邊走一邊思量。
媽顯然還對姐姐的成績抱有希望,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萬一姐姐真的沒考好,媽豈不是會受不了?
如果是那樣,還不如不讓她知道。
孟春景心裡打起了退堂鼓,走得愈發緩慢,踟蹰不前。
可轉念又一想,逃避不是長久之計,即便她今天不去問,晚些時候成績單也會送到家裡……再說萬一姐姐考得比想象中好呢?
孟春景心底萌生出一點希望。
去吧,隻是去問問,也不一定就是今天領成績。
這麼想着,她擡起頭來。
就是這個瞬間,她看見了任平生。
他穿一件純白的短袖衫,下面是藍色運動褲,勻速奔跑,步伐穩健。
兩人的距離不足十米。
孟春景心跳陡然加快,第一反應就是趕緊躲起來,或者幹脆跑掉。
可這條路筆直且空曠,入目所及就沒幾個人,而且任平生顯然已經看見她了。
躲起來是不可能,除非她原地消失。
跑掉倒是可行,但是顯然更丢臉。
孟春景還沒這麼丢臉過,她不允許自己這麼着臉!
任平生又不是豺狼虎豹。孟春景想,要是他不計前嫌主動打招呼,當然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她就大大方方地回應;要是他不理人,那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做好了心理建設,孟春景昂首挺胸,闊步向前。
而此時,任平生的腳步卻慢了下來,由小跑改為慢走。
兩人之間的距離漸漸縮短——若是尋常時候,這已經是可以打招呼的距離。
孟春景的心懸了起來,就像有一個弦吊在那兒,越繃越緊。
随着距離的拉近,那根弦也變得越發具體——他會不會主動和她打招呼?
孟春景暗暗計算着距離。
四米。
任平生目視前方,沒有看她。
孟春景手心裡全是汗,下意識把手攥緊。
三米。
任平生低下了頭。
孟春景克制着呼吸,以為這樣就能克制住過快的心跳。
兩米……
他轉頭看向路邊。
孟春景心裡咯噔一下,心想他果然不想看見她。
一米……
他似乎瞥過來一眼。但或許……隻是她的錯覺。
直至距離再也不會更近,隻會漸行漸遠,兩人擦肩而過。
孟春景感覺心裡懸着的那根弦,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