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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母女倆簡單吃了點飯,洗漱完畢,早早地閉了門。
孟春景回到隔間,打開燈,小小的空間不堪環視,昏暗仄陋,空寂無人。
以前無數次,她明裡暗裡嫌棄這隔間太小,希望能有一間真正屬于自己的天地,可現在她卻那麼想念姐姐身上的馨香和溫度,想念她躺在自己身邊的熨帖。
目光落在床上,一眼看見放在那兒的米白色連衣裙,昏黃燈光下,那連衣裙顯出更柔暖的色調,孟春景心中宛若被刺一般,淚水奪眶而出。
明明前一天她還在和姐姐一起閑逛,晚上并排躺在床上說着姐妹倆的小話。可是今天,這小小的隔間裡,就隻剩下她一個人。
她走過去,捧起連衣裙,摟在懷裡,低聲抽泣起來。
孟春景不知自己是怎麼睡着的,醒來時,燈還亮着,她蜷縮在牆邊,發現連衣裙不見了。
孟春景猛地坐起,四下看去,到處都沒看到連衣裙的影子。
她一時有些恍惚,分不清剛才抱在懷裡的的連衣裙,是自己的夢,還是此刻才是一場夢,亦或者,就連姐姐出走,都隻是一場噩夢。
孟春景靜坐片刻,頭腦漸漸清醒,終于意識到自己沒有做夢,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開始四處翻找,被子裡,枕頭下。
卻沒找到那件顯眼的連衣裙。
孟春景下意識看向床和牆之間的狹小縫隙。
這張床舊得有些年頭,多番修理後,床頭側邊屢次被木闆加固,是以床體總是和牆壁靠不攏,那條縫隙便由此産生。
往常她和姐姐睡在一起,翻身之際,偶爾會從那條縫隙裡漏進些瑣碎東西。
孟春景心想,那連衣裙大概也是掉進了縫隙裡。
她下了床,從桌上拿起手電筒,跪在地上,朝床底看去,果然在牆角處發現了那條米白色的裙子。
孟春景趴伏下去,一點一點朝裡鑽。她一手拿着手電筒,另一隻手奮力往前伸,終于觸到連衣裙一角,攥住,一勾,便把連衣裙拽了過來,她攥着連衣裙,倒退着原路返回。
孟春景從床底鑽出,站起來,未覺自己滿身沾塵,她拿着連衣裙,展開,抖落上面的灰塵。
随着她的動作,一張窄長的紙片從裙擺間掉落。
那是一張素白的書簽,上面畫着點點紅豆,還有兩行豎寫的字。
孟春景愣了一瞬,俯身撿起,看清字迹:
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落款隻有一個字。
城
幾乎就在一瞬間,孟春景想起了周衆城。
那年暑假周衆城特意來給姐姐送書,書中掉落的好像就是這枚書簽。
彼時她雖沒看清字迹,但卻清楚地記得上面有這幾粒紅點。
挺長時間,孟春景好奇心勝,總纏着孟秋爽要看書簽,孟秋爽不勝其煩,把書簽藏了又藏。
次數多了,她就藏忘了地方,亦或者藏着藏着,書簽剛巧掉在床底看不見的角落裡。
有一次,孟春景見孟秋爽在房間裡翻箱倒櫃地找東西,孟春景問她在找什麼,她言辭閃躲,孟春景說幫她找,她更是慌忙拒絕。
現在想想,孟秋爽十有八九是在找這枚書簽。
孟春景不勝唏噓,沒想到這枚小小的書簽躲過了姐姐的苦苦搜尋,經久之後,卻機緣巧合地被她找了出來。
孟春景拂去書簽上的灰塵,仔細看那行字。
“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那一年,他把“相思”鄭重地寫在紙上,字字工整,遒勁有力,又把書簽夾在書中,親手送給孟秋爽。
可後來,詩中的“相思”,恰若這枚書簽一樣,不見天日
房間裡的燈光并不明亮,可孟春景盯着書簽,卻覺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