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夥，真是一點不見外啊。”趙小美瞪了他兩眼，又不能再繼續趕他走，隻能賭氣的去鍋台邊坐到大姐旁邊，他不尴尬，她還尴尬呢。

李士林甯願讓自己陷入尴尬境地，也要留在人家家裡吃飯，因為他不想在離開之後還要惦記這邊的事情。他注意到了小美母親那副生氣的樣子，猜測她會不會在他離開後狠狠教訓小美一頓來發洩怒氣。他可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至少要聽聽小美為什麼要偷戶口本報名下鄉的原因。以前從未聽她提起過，再說她哥不是去農村插隊了嗎？

今晚小美他們家幸好煮了一大鍋手擀面，裡面放了土豆和小白菜。隻是趙小玉隻顧聽他們說話，忘了用筷子多攪動幾下，結果面條糊在了鍋底。肥镖肉炝鍋煮面的香味，讓李士林不覺吃了滿滿兩大碗。如果不是注意到其他人隻吃了不到一碗，他真想順着小美母親再吃半碗。

小美與大姐沒吃，一是心裡有氣吃不下，二也是怕面條不夠吃。她大姐光顧看熱鬧了，面都煮糊鍋了，雖然看似一大鍋面，熬幹了湯水，量也就顯少了。桌上的人，除了李士林，都隻吃了大半碗。反正小美母親負責盛飯，李士林也不知道，以為他們都是因為小美的事吃不下飯呢。

吃完晚飯，小美父親見李士林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隻能在小美母親的督促下開口問女兒道：

“美兒，給我們說說吧，你為什麼突然想起從家裡拿戶口去報名下鄉？你哥哥下鄉受的罪，難道你不清楚啊？”

李士林在心裡贊歎趙爸問話的水平。他注意到“從家偷了戶口本、偷偷報名、偷偷跑回。。。”這些詞語。嗯？小美母親沒說完的話，信息量很大啊，看來肯定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不然小美爸不會那麼嚴厲地呵斥住她母親。

正當李士林胡思亂想時，趙小美終于理直氣壯地回答了她爸的問題：

“如果我不從家裡偷拿戶口本去報名下鄉插隊，你們是不是就要以傷殘名義安排我去工廠當工人？我才不要以這樣的方式留在城裡呢！”

小美父親和李士林聽後同時松了一口氣。趙佑霆臉色稍緩下來，上次三閨女偷偷跑回老家的事讓他至今心有餘悸。要不是堂弟及時拍來了電報，真不知當時怎麼辦？那種萬分擔憂焦慮的滋味，他可再不想去體會了。

從老家回來後他也嚴厲地告誡了小美母親，讓她以後對孩子們有點耐心，别動不動就打罵。女孩子大了都有了自尊心。

“媽，要不讓小美兒接我爸的班吧。”

趙小莉擡頭對母親說道。雖然她高中畢業後在家呆了快兩年，中間還去工廠工作了一年，如果去參加年底的高考，初高中那些課程還難不倒她。大不了也去補習班系統複習一下就是。

“說什麼呢？就你妹那腦子能接你爸的班？那可是要參加考試的，打算盤她能行嗎？而且她算數又那麼差勁。”

趙秀兒毫不留情面地數落女兒道。當着李士林的面，她一口氣列舉了女兒的種種不足之處。一邊的小美父親再怎麼朝她瞪眼也無濟于事，隻能無奈地歎着氣。

“我并不稀罕那個頂替指标，下鄉兩年後，我一定會考上大學的。”趙小美堅定地說道。她對銀行的日常工作并不感興趣，更不想整天與數字和算盤打交道。她這話當時并沒得到大家的認同，包括李士林。

不過此刻他心中的擔憂煙消雲散，原來小美并不是因為藍定筠的離開而放棄努力啊，他頓時感到如釋重負。于是在小美母親再次發飙之前，趕緊打斷了她：

“叔叔阿姨，或許還有挽回的機會呢。我們可以去問問班主任王老師，說不定名單還沒有報到市裡。如果去找王老師幫忙，或許還有轉機。”

“對啊，我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王志忠老師咱們都熟啊，還來過家裡幾次呢。美兒爸，我們趕緊去他家問問吧。”小美母親急切地說道。

李士林立刻表示他知道王老師家的住址，願意帶路。趙小美卻不樂意了，這家夥真愛多管閑事，本來明天一切就結束了，他卻突然跳出來攪局。

她眉頭蹙起，語氣中帶着一絲不悅：“李士林，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媽媽肯定在家擔心你。我們家的事，你還是不要插手了，快點回去吧。”

面對趙小美的冷漠，李士林并未退縮，他淡定地回答：“沒事的，小美。來你家之前我已經托同學給家裡捎過話了，告訴他們我會晚一點回去，他們不會擔心的。”

話語中透露出一種從容和堅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且并不在意小美對自己的怒視，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在做好事，是在幫助一個需要幫助的人。這又不是為了别人，即使被她怨恨，他覺得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