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蒼眼神淩厲了幾分。
“有沒有人說過,你這名字取得不好。”
話音剛落,扶蒼就要操持着那劍,傾身襲來。
可同時,原本被挾持着的玄羽稍側過身,一面不動聲色地躲過了攻擊,一面反将狸花控制在懷裡,反手扣住少女腕骨,劍氣沖天而起,攪得漫天流雲與雨幕混作一團,化作漩渦,将一衆修士隔離在外。
扶蒼見狀,便不好再上前了。
随後,衆人便看見一人一妖在漩渦中心厮殺起來。
劍氣與妖力轟然對撼,交鳴聲震得人耳膜生疼。雙方都使了十分力氣,就像積怨已久的仇人,抑或是醒悟過來的修士終于下了死手。
風暴散去的刹那,隻見那妖的衣物被生生染成了绯紅,墜落下山崖。
玄羽站立在劍身上,上身微駝,看向崖底。殘風吹拂着她已然浸濕的散發,一下一下,起起落落,遮住了她的神情。身形卻是不動的,立在空空蕩蕩的雨幕與灰色的世界裡,直到連風也不再吹拂了。
“她本就沒錯,何來包庇。”玄羽的聲音被碾碎在暴風雨中,“我隻是想護着她。”
“死要見屍。”扶蒼道,對上玄羽的目光,就要禦劍向狸花墜落的方向駛去。
頭頂卻忽地傳來一聲轟鳴——
扶蒼瞪着雙眼,驚恐地看向已然戰殘的玄羽。
玄羽對他笑了笑。
“是雷劫!”
“是...玄羽師姐的雷劫!”
“太好了!玄羽師姐突破元嬰了!”
衆人喜憂參半。
“别興奮了快跑!這可是化伸期雷劫!”
衆人飛向還在愣神的扶蒼:“少宗主!快走吧!那貓妖就在山崖底下,就是僥幸活命,也扛不住這雷劫的。”
扶蒼死咬着唇,在最後一刻還盯着玄羽,憤憤道:“你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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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宗玄羽的一道驚雷,讓沉寂已久的仙門為之一震。
這可不比那些磨洋工靠大量吸納靈力又與靈力場脫節的老頭,這位可是貨真價實的天賦異禀。
而她進升的時機,又好巧不巧緊随着那妖之後。正愁得焦頭爛額的長老們興奮得直接趕了過去,齊力助這位後生與人類的希望渡過此劫難——此子若成,當鎮八荒妖邪;若敗,那化神妖邪必定會血染山河、孽障滔天,千年道統必将崩毀于其掌下。
雷劫之後,玄羽身負重傷,仙門長老又将其帶入密境,為其療愈。那妖邪就是懸在他們頭上的一把劍,若晚了一刻,不知會伸出多少罪孽。
“這什麼動靜也沒有啊?”
茶館裡亦是人聲鼎沸。
“怎麼沒有,玄劍閣閣主即日便要卸任!”
來人拿着一張告示,拍至桌面。
“玄劍閣閣主?”
衆人皆是一愣,随即便反應了過來。
“不至于吧?”
說着便有人朝那告示細看去:“諸君共鑒:吾執掌玄劍閣十載,以劍鎮邪,以心守道,自問無愧宗門,無愧蒼生。然天意難測,獨子隕落,心脈俱裂,劍心再不尋。而今持劍之手,難承千鈞之責;殘破之魂,不堪再領宗門之重。”
“即日起,吾卸任閣主之位。玄劍閣上下,交由大長老暫攝閣務,另擇賢能繼任...玄劍閣,宮枸。”
至于這“賢能”會是誰,顯而易見。
“她一黃毛丫頭,能應付得過來嗎?”
“她可是百年來唯一一位化神後生,怎麼不能?”
“這閣主之位也不和修為挂鈎不是?”
“...”
“我說什麼來着!”楚氏用酒杯敲擊着桌面,一字一句激動道,“我說什麼來着!”
“娘,你好好吃飯。”楚妞無奈道。
“還——‘獨子隕落,劍心再不尋’,我看是這厮在一衆閣主之中最不堪重任,這才把他換了下去。”
楚妞沒回話。
“你最近怎麼回事?”楚氏疑心道,“生病了?看上去憔悴不少。”
“啊...”楚妞下意識摸了摸臉,“可能沒睡好。”
“是嗎?”二妞挑了挑眉,“那你看我和她誰更厲害?”
“說不準。”狸花趴在湖邊,随口應道,“要不你找她打一架吧。”
狐狸拱了拱狸花,示意她翻面。
狸花歎了口氣。
“你站人雷劫底下幹什麼?”二妞蹙起眉,“當真這麼難舍難分?”
“...”狸花無語得瞥了她一眼。
“師尊,我怎麼覺得你話變多了。境界突破還有這功效?”
“我是看你成日遊手好閑,怕你悶得慌。”
“我養傷呢。”
二妞掃了她一眼:“内傷是這麼養的?”
狸花曬着太陽,好不惬意:“人類有一種說法——‘以天地為藥,化自然為醫。’外傷吸收草木精華,内傷沐日光,飲清風...”
“...”
那日墜落山崖,滿身的绯紅都是玄羽的血。為騙過扶蒼一行人,自然要演得逼真一點,但她沒想到的是,玄羽每每要傷及她的時候,又峰回路轉,将目标對準自己。糾纏之中,這才濺得她滿身是血。
玄羽傷自己倒是快準狠。她使了十分力氣,八分都是用來給她卸力的。
隻是經此一遭,玄羽又到了化神——此前她似乎一直有意控制,修士是可以感受到境界突破的界限的,也因此有不少人會将雷劫降在自己最有把握的時候。這下仙門便再也容不得她一絲一毫的錯與偏差。
狸花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