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兒。”宗主沉聲訓斥道,“無憑無據的事,莫要再提了。”
狸花湊至玄羽跟前,扒拉了一下她的衣擺。
“玄羽,你的貓似乎有話要說?”扶晟道。
“沒有,她就是想我了。粘人得很。”
喵喵喵?
狸花吱哇亂叫起來,圍着狐狸來回轉,但似乎除了玄羽,沒人明白她的意思。
她蹲坐在玄羽面前,擡頭望向她。
“喵。”
玄羽歎了口氣,抱起她:“她說...人不是這狐狸殺的。”
扶蒼冷笑了聲,從袖口中拿出一個木匣子,木匣子裡裝着一個烏黑的球狀物——是已然變成“石頭”的内丹。
内丹還在...那麼狐狸,沒來得及汲取内丹内的靈力嗎?
“這就是從這妖身上搜到的,罪證。”
“喵。”
“内丹是她剖的,但人卻不是她殺的。”
“宮少閣主的胸口與腹部的傷口明顯出自于異手。腹部的傷口有深淺不一的溝壑,應是狐狸撕咬抓撓留下的。但胸口的裂口卻幹淨利落,倒像是利器劃開的。”
狸花點了點頭,還待再繼續說下去。
“并且,胸口的傷口周圍,并沒有殘留的妖氣,但腹部處卻有。且隻有腹部處有較為明顯的妖氣殘留。”
狸花愣了愣。玄羽她...知道?
“按照常理,妖一般會在殺死修士之後再進行剖丹,但少閣主身上,除了心髒處,并沒有其他緻命的内外傷。而僅憑這狐妖,還不至于在不使用妖力的情況下将少閣主殺死。”
“若是她使用了某種手段呢?”扶蒼反駁道,“在少閣主不設防的狀況下先将其殺死了。”
“劇痛會讓他下意識發出靈爆。”玄羽淡淡道,“但你抓到這隻狐狸的時候,她毫發無損。并且,她隻是一個築基期的小妖。”
四周終于起了一片嘩然。
這樣話,問題就很明晰了。這人,很可能是在死後才被剖丹的!
甚至不需要其他理由,單就修為差距懸殊,但少閣主卻死狀慘烈一條,就足以讓人匪夷所思。
幻術嗎?也不可能,築基期小妖的幻術,如何識不清?
但...狸花有些困惑,這是很明顯的問題,但他們卻不約而同選擇了忽視。
...隻是因為“妖”嗎?
“若是她先剖丹呢?”扶蒼道,“宮少閣主好酒,據悉...”
“的确,少閣主他...确實在那晚喝了點酒。”
是玄劍閣的人。
這就有些蠻不講理了。
是想說宮鈞喝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下被狐妖暗算了嗎?
“喵。”狸花拍了拍玄羽的手臂。
“若是先用妖力剖丹,對于少閣主來說,不至死。但卻足以讓他清醒過來。”
那麼就不至于隻留下胸口那一處置命傷了。
這件事最詭異的就在,屍體上隻有兩道觸目驚心的傷口。若是先後造成的,不至于不留下扭打掙紮的痕迹。
“讓人昏死的辦法不是沒有。”
「...」狸花有些想罵人。
是說喝醉的少閣主晃晃悠悠跑到路面崎岖的深山,抑或是被瘦瘦小小的築基期狐妖拖至荒郊野嶺不留一絲痕迹,還被施了小法術,又是剖丹又是剖心髒也不醒是嗎?
“會食人内髒的妖,不至于将屍體抛至荒郊野嶺。”
是的。會食人心髒的妖,大概率不會放過修士身上的每個部位。
堂内寂靜了良久。
渾厚的聲音落了下來:“玄羽,你這隻貓,當真聰明。”
幾乎是話音落下的一瞬,狸花就察覺到,玄羽施了法術,将自己定住了。
壞了。
“但這妖靈智已開,資質不凡,既動了内丹的主意,該殺。”
狸花忽然覺得渾身發冷,如墜冰窟。
玄羽抱得更緊了,像是想要禁锢住她體内迅速流失的溫度。
“看來玄劍閣宮鈞的死,另有蹊跷。”玄晟道,“近日妖族活動卻是愈發頻繁,猖狂無憚。即日,各閣加派人手巡視。此案影響惡劣,發生在劍宗管轄地界。我會派人追查此事,劍宗定會給玄劍閣一個交待...”
雖沒明說,話裡話外卻都将罪名指向了妖。甚至...甚至都沒想着驗屍。
此案原本交予玄羽,一直懸而未決,是不是...
玄羽一直輕撫着她的背脊,但施在她的身上的法術,卻絲毫沒有減弱的迹象。
狸花将目光挪至地上的狐妖上。狐妖一直安靜地趴着,身體因為沉重的呼吸上下起伏着。
什麼時候,她不再掙紮了?
裹着她的結界忽然變成了無數細密的尖針,她感覺到從體内湧上一股熱流,身體發脹。随後,她從玄羽的臂彎上跳了下來,咬着狐狸的後頸就向外跑。
許是事發突然,衆人沒能來得及反應。連玄羽都愣在了原地。又或許,是強行破了結界之後,身體還處在極限的狀态。
她一鼓作氣,就将狐妖叼離了劍宗。
回過頭的時候,發現地面上殘留着一道鮮紅的血迹。她朝狐狸看了看,她身上的傷口早已止了血。她松開發緊的口腔,才發現她咬着的那處有绯紅。心下一驚,害怕自己沒收住力道,将本就奄奄一息的狐妖咬死了。
從鼻尖滴落溫熱粘膩的血珠,她連忙用前爪捂了上去,才驚覺她的臉上,身體,肚臍,因為湧處的鮮血變得黏糊糊的。
啊...七竅流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