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翊宸擡眸，看着男生頓了頓，“嗯”了一聲。

段翊宸記得很清楚，那一年的齊勝不出所料地又斬獲了年級和班級冠軍，而當時令整個操場的尖叫聲沖破天際的就屬是男子組的一千米長跑了。

那一整天，齊勝幾乎是連着從鉛球和跳高跳遠的賽場上剛退下來，就被體育委員那邊的一幫男生簇擁着去換一千米長跑的運動服，擡到了現場。

“想什麼呢？”

等做完熱身運動，來到段翊宸這邊時，齊勝也沒管有的沒的，直接拿過少年手裡開了蓋的半瓶水就喝了起來。

突出的喉結上下滾了滾，幾滴汗液順着凸起的骨節滑落到地面。

翕動的睫毛下，那雙淺褐色眼眸在陽光下閃着耀眼的浮光。

喝完了水，齊勝對着段翊宸彎下身，沉聲問了句：“欸，段翊宸，我剛跳高的時候，怎麼沒聽見你給我加油啊。”

“……”

離上個比賽結束沒多久，這時候操場上還有很多雙眼睛在盯着齊勝這邊。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排斥這類莫名其妙的視線凝聚，段翊宸面上開始不由自主地發熱，但到底還是小聲地含糊了句：“我喊了的，隻是你的耳朵不好，不能接收到我的聲波信号而已。”

“哦，是這樣嗎。”齊勝低聲笑了笑，寬大的手掌輕輕揉弄了一下段翊宸的腦袋，似乎是已經習慣了和他的對話方式，在動身跑向一千米賽道的起點前，還特别要求了一聲，“那你這次，不要再喊我耳朵接收不到的聲波信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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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準備後，槍/聲在半空準時響起，體育組的男女老師全在扯着嗓子地幫男生加着油，一千米雖然不像三千米那樣磨人，可五年之後的今天，齊勝還是在用一樣的方法跑着。

段翊宸晃神的時間裡，齊勝已經又繞了全新的一圈，經過了他的面前。

像過去那樣，段翊宸看到對方跑近以後，默默跟了一段路。

跑道上，男生的視線一直堅定如初地對着前方，但腳下的步子卻不自覺地比剛才快上了許多。

當然，齊勝一貫有他自己的跑步節奏，前三圈基本都是沒什麼新意的勻速，到了三圈就才開始邁開步子，拉開距離。

不像哪些剛開始就狂跑耍帥的男生，到了中後期早已汗濕全身，在跑道上踉踉跄跄，狼狽至極，跟衆人視線中心的那一個，完全處于兩個世界。

“不，不行了！爺們要歸西了……”相比之下，許邱簡直又是另一個極端，不知道被齊勝超了幾圈。

兩個人在跑道相差不遠的位置，許邱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看得體育老師在一旁瘋狂跳腳。

“許邱，平時我是怎麼教你們的，跑步不能中途停下來，再累也要慢慢跑，也不能一直張着嘴大喘，會岔氣！要勻速吐氣吸氣。”

“那還真是對，對不住了老師，我已經岔氣了。”許邱的步子愈發沉重，在說完這句話後，幹脆放棄掙紮地在跑道上走了起來。

體育老師被許邱氣得一噎，隻能轉而在另一邊的男生身上找回面子，得意地拍着隔壁的體育老師的肩膀道：“看到沒有？那個跑在中間的是我學生！”

“許邱，你在幹嘛呢！”

耳邊響起馮美英怒其不争的聲音，她才剛被隔壁老師拽走兩分鐘沒看，回來就看到許邱喪到沒邊的樣子。

“你再跑不動也起碼不能給我拿倒數第一！”

“什，什麼倒數第一！”許邱有被這四個字刺激到，他緊握拳頭咬着牙，開始重新沖鋒起來，“小爺才不可能是倒數！”

“齊勝！齊勝！齊勝，齊勝加油！”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二班休息區的聲音已經彙成了一句，在段翊宸周身的地方回蕩着。

隻見跑道上穿着藍白校服短袖的男生遙遙領先于一衆人，認真的模樣和平日不上道的擺爛樣子判若兩人。

“快要沖線了！”

齊勝的耐力和短跑速度在年級裡是出了名得好，曾是一度讓體育辦公室的幾位老師錯以為他會加入體育特長生的隊列，現下，眼看着人要開始最後一百米的沖刺，不少其他年級的男女生也跟着擠了過來，想要見證今年的長跑第一。

随着裁判員的哨聲吹落，齊勝的大名在一年後的今天再次回歸運動會的排行榜上。

裁判員報成績的聲音隐約中帶着些顫動，三十歲多的成年人，每次見到一幫少年們張揚恣意的模樣還是情不自禁的被感染，想起那段獨屬于他們自己的青春。

“破，破紀錄了！”

某個留着胡須的體育老師扔了個白毛巾到齊勝身上，他掐着秒表恨不得吼得全操場人都聽見。

“齊勝又破紀錄了！比一年半前還快了0.05秒！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