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想去醫院,更何況深更半夜,總想着挺挺就過去了,多少次都這樣過來的,包括卓煙橋,這麼多年,他自己去醫院的次數都屈指可數,印象裡都是小時候母親拉着他去,近來有一次,是去問呼吸綜合症的症狀。
這兩次都不是為他自己,但一定要去。
“我去換衣服,你也早點出來。”直接卡斷了南鵲的後話。
發燒的人總是身體無力,提不起精神,南鵲穿個衣服都磨蹭好久。
醫院離得不遠,用不上打車,且坐車隻會讓身體更不舒服。
但也不能讓人走着去。
“上來。”卓煙橋在門口蹲了下來。
“啊?”南鵲扶着牆。
卓煙橋回了頭,表情隻是疑惑,好像在說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又不是第一次了,快點。”
害臊什麼?
雖然卓煙橋沒說,但是南鵲感覺已經聽到這四個字了。
他乖乖爬上了背,卓煙輕松起身,空手鎖上了門。
“喏,按一下電梯。”卓煙橋發話。
南鵲:“……”就應該下電梯再讓他背的,卓煙橋的站位離那一排按鈕還有點距離,所以南鵲不得不往前拱一點身子才能摸到。
他明明就是故意的。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南鵲總覺得卓煙橋竄高了幾厘米,肩膀更寬了,今天沒穿衣服的就感覺特别明顯。
南鵲也是佩服自己,腦子都燒壞了,還能想這些有的沒的。
還在想着,手不自覺的就開始摸起卓煙橋的肩膀來,肯定比以前寬了。
“别占我便宜。”
剛說完,肩膀上的手就立馬停了下來,南鵲整個人軟了下來,頭搭在了卓煙橋的肩膀上。
卓煙橋:“……”
這是在置氣?
因為發燒的緣故,南鵲直接在卓煙橋背上睡了一路,到了醫院也沒有醒。
“醒了醒了,到了,南鵲,南鵲。”
卓煙橋抖了抖肩膀,背上的人卻是沒什麼反應,隻是喉嚨裡發出幾句哼聲,又恢複原樣。
卓煙橋托着南鵲的大腿把人輕微的往上擡了擡,氣聲問:“下不下來?”
沒反應,卓煙橋松了松手臂的力。
南鵲腰一松,再一次環住卓煙橋的脖子,往上挪了挪,怕自己掉下來,還享受的蹭了蹭。現在腦子什麼的已經全部失能,
全靠身體的本能反應。
生病了反倒誠實了。
卓煙橋側頭看了下緊緊環住自己脖子南鵲,唇角一勾,無奈的淺笑。
算了,讓他再緩會兒。
過了一小會兒,卓煙橋再次開口,語氣兇了點。
“南鵲,到了,再這樣我要扔你下去了。”
這回終于聽見了。
卓煙橋讓南鵲坐着,自己去挂号,接下來的一切都由他打理。
醫生問什麼,他答什麼,不漏掉一點細節,比生病的人還要了解自己的身體。
這種嘴替服務在成年之後便很難再擁有。
在這麼一刻,南鵲不讨厭醫院這個地方。
長時間的休息不好,加上淋雨,得出的結論就是最好在醫院休養休養。
這對卓煙橋當然是最好的處理方式,直接領人去了病房。
已是深夜。
這是個單人病房。
南鵲的病号服很大碼,穿起來很寬松,特别是褲子。
之後醫生來打了個點滴,囑咐了幾句,順帶關掉了大燈。
“睡吧,我在這待一晚,你要是要起夜上廁所就喊我一聲。”卓煙橋去了旁邊的長椅,今晚就在這應付一晚。
“等我出去,我就把錢給你。”南鵲說。
卓煙橋看都沒有看他,“如果你非要在這個時候談錢,是為了讓我傷心,你做到了。”
“對……”南鵲趕緊改口,“那我請你吃飯,或者你出去想要什麼我盡量滿足你。”
卓煙橋在暗處勾了勾唇,“隻能使用一次嗎?”
“……随你吧?”
卓煙橋把被子疊好當枕頭,“那我現在希望你趕緊睡覺,我也累了。”
“立馬睡。”南鵲像鯉魚一樣滑了下去。
卓煙橋沒有躺下,先去了衛生間,接了把冷水抹到了自己的後頸處,輕輕點了點,那一塊溫度灼熱,是南鵲積攢的呼吸。
他雙手撐在洗浴台,雙眸死死盯着鏡子裡的自己,混沌的雙眼,如一潭死水,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僵硬的提了提嘴角,生硬的笑容。
你得學會忍耐,卓煙橋。
他回來枕着頭躺下,盯着天花闆。腕上的手表秒針滴答滴答,每一秒都清脆的像是踩在了他的心上,讓他心慌。
整個世界在此刻安靜了,萬物消聲,太安靜了,就讓他的心慌逃無可逃。
醫院是個永動機,你不知道下一個病人什麼時候來,隻能随時保持待命。走廊裡傳來陣陣機械播報聲和電話鈴聲,腳步聲和細微的說話聲伴随而來,但對醫院裡的病人來說這種聲音逐漸有了助眠效果。
南鵲睡的很熟。
卓煙橋明明很累,卻還是睡不着。
他突然拿着手機起身,站到南鵲的病床邊,像個鬼魅一樣注視。
他伸手,碰到南鵲的右腳踝,然後捏住了褲腳,動作緩慢的往上摞,直到大腿。
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功能。
在大腿偏裡側,一條可怖的疤痕,隻需要肉眼确定,這絕不是新傷,依附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