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洛倫斯換綁帶時,塔問道:“您與希姆經常有信件來往,她……有沒有問起我的事?”
手中動作一頓,還真有。準确來說是她寫給克勞拉的信中提到塔在前線的情況,而克勞拉回複的幾個充滿怒氣的大字:不用管他!
好吧克勞拉的語氣很普通,但是弗洛倫斯就是從筆觸中覺得克勞拉應該不高興了。
“嗯……克勞拉很忙。”她委婉地說,“德林郡也出現了疫病,不知道擴散情況怎麼樣,但是克勞拉肯定忙得飛起來了。”
病房裡陷入寂靜,隻有弗洛倫斯整理物品的聲音,她端起鐵盤準備離開。
塔又遲疑着開口,“國王要撤兵了,一周後我大概會和他們前往王都,您認為……我應該去見她一面嗎?”
昏暗的燈光下,塔的神色有些迷茫。弗洛倫斯眯着眼打量起他來。
克勞拉的绯聞并不是什麼秘密,對于在學校的女孩們來說,偶爾讨論這種事能夠增進感情。但學校裡幾乎沒有異性,能讨論的對象就隻有克勞拉和她身邊的諸多騎士了。
各種各樣都有,不僅僅是幾位騎士,甚至還有克勞拉和伊登兄妹、或是和大巫、和安娜禁忌之戀的讨論。有些實在太離譜了,弗洛倫斯經常感慨女孩們的想象力。
但和其他女孩不同,她知道克勞拉的身份是準王子妃,遲早要和帝國唯一的王子結婚。
對于塔的單戀,她糾結了一下,冷淡地說:“你要是實在想的話就回去一趟吧,我會為你打掩護。”
門合上前,她聽到一聲輕輕的謝謝。
當天晚上,簡留了一張字條一同回去了。弗洛倫斯将字條置于蠟燭上,耐心地等待它燃燒殆盡。
“弗洛娅,該休息了。”室友喊她熄滅蠟燭。
“就來了。”
克勞拉确實很忙,忙得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領地好幾座村莊都有感染者出現,她不得不到處跑安撫領民。
連軸轉了幾天,今天終于趕在12點前回到城堡休息。
這場疫病感染者死得太快了,基本上發現症狀後,三到四天内就會死亡,即使喝了初始配方痊愈,後續仍然可能再染上。連幾位大巫都覺得棘手。
所幸德林郡應對及時,并沒有爆發大規模感染。而瑪格麗特當機立斷讓所有領民進入要塞,杜絕一切外來人員,隻依靠傳送陣與德林郡往來,目前暫時沒有發現任何感染者。
艾洛薇和阿方索還沒有回信,或許是信使被絆住了腳步,克勞拉無從得知王都和其他郡的情況,隻知道諾蘭郡情況很糟糕。
安娜最近一直待在克勞拉身邊,除了睡覺和洗澡幾乎寸步不離。
克勞拉也知道她是擔心,放任了她的貼身照顧。
算算日子,雪莉她們也快回領地了,因為外面的情況并不好,她們足足比原計劃晚了近一個月才回來,希望一切安好。
沐浴後的克勞拉剛踏上走廊,腳步微頓,若有所思地往前。
安娜沒注意到她的異樣,絮絮叨叨地在她身側說着話,又替她将房門打開,見到房内一片漆黑,她立刻沉下臉:“怎麼沒有點蠟燭?”
“安娜!”克勞拉阻攔她想要進去點燈的動作,“很晚了,不用點了,你去休息吧。”
安娜凝視着黑暗的房間,隻沉默了一瞬,她退出房間,“晚安小姐。”
“晚安。”
房間的大門在她眼前合上,安娜踟蹰徘徊了幾分鐘,又深深看了眼關閉的房門,最終氣惱地離開了。
花了些時間,克勞拉才适應黑暗,窗簾沒有完全拉上,隐約的月光灑在房間裡,也模糊地透出幾乎和黑暗融為一體的身影。
很明顯,某人又爬窗進來了,也幸好為了保持透風換氣,這些日子她的房間都不會關窗。
“怎麼突然回來了?”她問。
“想見您。”人影道。
克勞拉哼笑一聲,沒過多糾纏這個話題。緩緩走到床邊坐下,又從櫃子裡抽出一條布巾,“過來,替我把頭發擦幹了。”
人影聽話地走上前,拿過布巾,笨拙地替她擦頭發。
克勞拉盤腿坐着,邊有一搭沒一搭詢問塔邊境的情況,邊思索自己要不要把頭發剪短了。
長發實在太難打理了,尤其是她每天這麼忙,還要花費時間盤發。
克勞拉身上還殘留着幾分水汽,未幹的長發将她後背全部打濕,睡裙貼在她薄而有力的肩胛骨上,隐隐勾勒出背部曲線。
塔呼吸微窒,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克勞拉問了幾次,忍不住轉頭看他,綢緞一般的長發從塔指尖滑過。
“問你話呢?前線感染的士兵很多嗎?”
塔這才如夢初醒般,“大約三分之一,染病後幾乎全部死亡了,少部分被送到了姐妹會那裡。”
“按照您之前教給我們的方法,我們的人幾乎沒有被感染的——至少我離開時沒有。”
“嗯。”克勞拉算了算,出征的士兵才堪堪萬人,三分之一感染也不算少了,古斯塔這下不得不撤兵離開,也不知道他會派人留守已經攻打下的城市嗎。
塔的動作實在有些慢,弄得她都快抵擋不住睡意了。但濕漉漉的睡裙實在不好受,用手感受頭頂的發絲已經幹了,隻有發尾微微潮濕,她擡手擋住了塔的下一步動作。
“好了,不用擦了,布巾随便挂在哪,明天女仆們會來收拾。”她光着腳輕巧地躍下床,去翻找新的睡裙,“你繼續說,怎麼突然離開了古斯塔身邊?”
塔手中拿着布巾,猶豫着不知道放哪,索性疊好擺在了床尾的凳子上。又将為古斯塔擋傷、和弗洛倫斯騙過國王騎士的前因後果道出。
他下意識尋找克勞拉的身影,側首卻發現克勞拉毫不避諱地背對着他換睡裙,立刻如被針紮了般收回視線,僵硬着不敢動彈。
他隐隐感覺到自己發燙的臉,幸好黑暗中克勞拉應當看不出什麼。
“所以現在古斯塔的人都以為你重傷躺在醫院,而你卻偷偷跑回來了。”
塔低低地嗯了一聲,茫然地立在床尾,低垂着頭像是犯了錯一般。
視野裡出現一雙白皙的腳,往上是線條流暢的小腿。
塔微愣,回答道:“國王許諾我傷好後前往王都授勳,您要求的事……”
克勞拉忽然發力,将塔按倒在床上,膝蓋抵住他的腰腹,手撐在他的肩膀上,另隻手微微搭在他的頸側。
這是一個帶有極度控制欲的姿勢,若是其他人這麼做,塔會立刻将他絞殺,毫不猶豫——但眼前的人是克勞拉。
她眼中含着一絲怒氣,居高臨下地俯視塔。
她說:“搞清楚一點,我才是你的國王。”
塔的大腦有瞬間的空白,昏暗中他能清楚地描繪出克勞拉的面容,如寶石般的綠眼睛在黑暗中灼灼地逼視着他——也隻有他。
順着克勞拉的話他呢喃道:“當然,您才是我的王。我是說古斯塔——”
“好了,閉嘴。”
空着的手直接捂住塔的嘴,克勞拉順勢往他肩上一倒,閉眼蜷縮着靠在塔懷裡。
“鞋子脫了不要弄髒我的床,我很困,所以保持安靜。”
克勞拉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隻餘下均勻的呼吸。半夢半醒間她感覺到塔細微的動靜,以及搭在腰間的手掌的溫度。
皺着眉換了個更舒适的睡姿,察覺到被她當做抱枕的某人身體微僵,早已不是一無所知的克勞拉不悅嘟囔道:“你要是管不住那玩意,我就讓術士像對待那些豬一樣對你……”
“抱歉……”
已經沉沉睡去的克勞拉,全然不管忍耐得青筋暴起的塔。
這也是獎勵的一部分嗎?塔睡着前忍不住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