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拉不想太顯眼,便讓跟随的騎士們各自散開。
雪莉神神秘秘地和薩曼一起去找維爾圖的祭司,而伊登早就混進廣場附近的戰士圈去圍觀比鬥。
将帽檐壓低,克勞拉在廣場上随意走動着,廣場一邊是比鬥圈,另一邊則是小型市集。
當然祭祀的地方在更南邊空曠的平地,那邊靠近祭司的住處,已然搭起了一座不小的平台。
有時克勞拉覺得維爾圖傻得讓她無語,有時又覺得他們其實挺聰明的。現在有戰士廣場上賣烤肉串、烤地豆,另一邊賣的則是一些新鮮剛采集的果子,還有酒與果釀,價格都不貴也就一兩個銅币。
再往裡些則是一些女人們編織和制作的手工品,還有城中跑來擺攤的商販。
克勞拉走近烤肉攤,這是将一塊又大又薄的石闆架在火上,肉串就在石闆上烤,撒上的鹽與特殊調味的果汁也不會落近火堆裡被浪費。
因為價格便宜,烤的肉串又香,已經有不少人在攤前排隊——不少都是帶孩子的婦人或是年輕的男子。
加入排隊隊伍的克勞拉,容貌隐在帽子下,又穿着奇怪的褲裝,周圍的人都默認她是一位男子,年輕人和她搭話,“嘿,夥計,你這褲子哪裡做的,不得不說太酷了。”
而有些見識的認出她服裝的材質都是上好的絲綢,能這麼穿的非富即貴,扯住找她搭話的年輕人,“你不要打擾這位貴族老爺,好好排你的隊。”
克勞拉一擡帽檐,“家人為我做的。”
她毫不掩飾自己女人的身份,就這樣落落大方地站在人堆裡。
索性北地的風氣比王都開放些,若是在王都貴女獨身一人穿着懷疑,還在平民堆裡,第二天就會淪為上流社會的笑柄。
一開始和她搭話的年輕人反而不好意思了,别開臉去和同伴聊天。
一隊維爾圖的戰士巡視路過,為首的塔一頓,示意身後的戰士繼續巡邏,而他則快步走到克勞拉身邊,微彎腰,壓低聲音在她的耳邊道:“希姆,您怎麼在這?”
克勞拉感覺到有人靠近,看影子都知道是塔,果不其然就聽到了塔的聲音,甚至都不用回頭,
“排隊買東西,都說了在外面少用尊稱——你怎麼知道是我。”
這還用尋找嗎,克勞拉永遠是人群裡最與衆不同的那個,塔沒有說出口,“您要是想吃,我烤得比他好多了。”
“這不是好不好吃的問題,我想來這邊逛逛,買點東西……”
“我就說嘛,原來是個蠻族的女人。”方才幾個年輕人高聲談笑着,時不時朝兩人投來意味不明的目光。
“她看過來了……”
“有什麼關系,除了那女的,估計也沒什麼蠻族人聽得懂帝國話——”
克勞拉抿唇,心情實在算不上好,這種話不僅在貶低她,也是在侮辱維爾圖族人。
周圍維爾圖人也望過來,他們撸起袖子,連烤肉的攤主,都停下手中的動作站起身。
男孩們哪見過這種架勢,色厲内荏高聲道:“你們不過是領主的奴隸——若是傷害了領民也是要被發賣的。”
克勞拉摘下帽子,并夾在腋下,看到雖然嘈雜,但仍然在排隊的人群,一拽塔将他拉進隊列裡,“幫我排隊。”
而她慢條斯理地将胸針佩戴上,走到男孩們面前,她的身高足以讓她俯視這些長得不怎麼高的十幾歲男孩。
“我不太喜歡将他們稱為奴隸,他們也是我的領民,希望你們明白這一點——當然我是一個很仁慈的人,向被你們冒犯到的維爾圖族人道歉并取得他們的原諒,我就會原諒你們的過錯。”
雪絨鳥展翅的胸針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哪怕再沒見識的領民也在各種飄揚的旗幟上見到過這個紋章。
“是領主大人吧。”
“我在田裡見過她,應該是領主沒錯。”
“看她可不就是巴特大人的樣子嗎……”
周圍的來自村莊的平民們竊竊私語,眼中都帶上了尊敬之意。
而這幾位男孩居住在城裡,他們清楚地知道女人才不可能當領主。
但想要揭穿這女人假冒領主的話語卻堵在喉嚨裡,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你們若是不願意道歉,我隻好将你們交給城衛隊,放心在德林郡,冒犯領主不是什麼大罪——”
“等等,我們道歉!”
“抱歉!請原諒我們。”
克勞拉微微側身,避開他們的鞠躬,“不是對我,向被你們冒犯的維爾圖人,以及在場的所有女性——用這種輕蔑的語氣提起女人,對得起你們的母親嗎。”
男孩們咬牙,他們明明提到的是蠻族女人。
而周圍的平民原本是看熱鬧的模樣,但聽到眼前穿着新奇的貴族似乎是領主,各個态度就變得義憤填膺,怒視着他們,仿佛他們真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男孩們隻好挨個向附近的維爾圖族人道歉,這幫五大三粗的蠻族人,還粗魯又不滿地哼哧着,用蹩腳的帝國語說:“對希姆不敬,不歡迎你,離開,不賣給你們。”
更有甚者揮舞着拳頭,恐吓着他們。
待男孩們落荒而逃後,克勞拉才微微揚起聲調,“維爾圖族是我的領民,你們的同胞,絕非我的奴隸,從今往後我不希望聽到任何類似的言論。”
當然克勞拉知道,領民對蠻族人的不喜光靠她幾句話不會逆轉,隻能等到将德林南區域拿回來後,她會親自與維爾圖族驅逐巨魔,屆時再轉變他們的名聲。
一隊騎士小跑着前來,“閣下!您在這裡,出了些事——”
而在空中盤旋的夜莺也同時落到她肩上,“閣下,有些髒東西混進了宴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