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皇後一下一下順着安康帝的胸口,見人慢慢清醒過來,眼淚一串接着一串的掉。
“聖人您怎麼樣了?您别吓……”
安康帝伸出顫顫巍巍的手,臉色憋悶漲紅,眼球凸出,目光中皆是狠戾的殺意:
“殺了這個亂臣賊子,朕…..朕重重有賞……”
得了這句話,朝臣們更加有了底氣,兵部門下侍中,同時兼顧狀武将軍郭從,猛地越過阻攔的天德軍,徑直沖向紫宸殿内,還順走了蔣忠腰間的一把橫刀。
“逆賊,找死!!!”郭從飛沫四濺,雙目圓瞪,直奔着德順所在方向沖過去,橫刀舉過頭頂,發出寒光。
誰也沒想到郭從會一開始隐忍不發,就是為了此時的出其不意。
侯明大驚失色,率先反應過來,忙搶過一旁副将的箭弩就要瞄準郭從,可眼下郭從早已經進了殿,眼瞧着便要來不及……
德順半垂着眼皮,掃過郭從。不見半點慌亂,甚至笑出了聲。
郭從一怔,似乎不曾預料到他是這般反應,腳步慢了下來。
“郭大人年過不惑,卻依然好身手。怪不得每月都會有幾個垂髫女童死在你府上。”
這番話輕飄飄的,與郭從來說,卻如一塊巨石壓頂,腳步再不能動彈半分。
德順垂着眼皮,繼續擦拭着那張龍椅:
“安康一十二年,你府上門人在荊南道行商開鋪,誣陷本地商賈觸犯律法,而你勾結當地官員,強逼商賈認罪關押,沒收其家産,其下六家鋪面皆歸為你門人所有,這樣的事兒,你做了不止一次。而獲取的不義之财,你一半打點上峰,才做到如今的位子,剩下的一半則去放了印子錢。”
“郭大人,我所言可為虛?”
郭從雙目驚恐地看着眼前之人,兩臂發麻,一股充斥着寒意的恐懼自心底油然而生。
德順啧啧兩聲,帶着可惜:“即便如此,你依舊不知滿足。到了兵部你數次中飽私囊,收受賄賂,方便行事……同時,家中妻妾已然讓你覺得索然無味,開始癡迷于垂髫幼童,被你折磨緻死的孩子不計其數…..”
“胡說,你胡說八道、污蔑本官……”郭從惱羞成怒,發了狠,舉着刀便要砍下去,也恰在此時身後一支利箭破空而來,插入他的背後。
鮮血緩流,填滿在紫宸殿海獸葡萄紋的金磚紋路上,鐵鏽味撲面而來。
見郭從死了,大殿内外都靜了一瞬,其中有與之交好的武将怒火上湧,聲嘶力竭的咒罵着德順殘害朝廷命官,污其清明。
“郭大人如何會有此癖好,還要歸功于你呢,曹将軍!若不是你喜好娈童,郭大人如何會受你影響?”
德順掃過底下的朝臣,目光冷漠,将他們的遮羞布一一扯下。
“李尚書,齊國公,彭寺卿,範将軍,啧…..還有你,永平侯。你們都與郭将軍一樣,不是嗎?更何況貪污受賄,徇私舞弊,怠職失職,這些與你們而言都屢見不鮮。”
被點到的沈望之驚愕的擡起頭,額頭不知不覺冒出一層冷汗,天才立秋,卻冷的厲害。
見周圍人投來的目光,沈望之慌亂大喊:
“是他胡說!我沒有,本侯沒有,是他信口雌黃,胡說八道……”
德順卻懶得理他,上前幾步來到平日裡批閱奏章的案桌,朝着平滑的桌面輕叩兩下,便彈出來一個暗格,裡面是滿滿當當一沓子紙張。
他随手抓起一把揚上半空,紙張随着風吹散落殿内殿外:
“這就是你們為官不正的罪證,羞于啟齒的隐秘,藏在紫宸殿案桌下,被帝王所熟知于心!!而這一切的根源,都是為了鞏固皇權,制造把柄,拿捏你們……”
洋洋灑灑的紙張如雪花一般飄落在地,不少人紛紛接住,上面密密麻麻記載了衆朝臣的隐秘之事。
往大了說是觸犯律法,理應當斬,往小了說便是清譽掃地,顔面盡失。
沈陰陰盯着殿外的亂相,朝臣們争強自己的罪證,同時也不忘拿捏着旁人的把柄,無論罪責大小,終究是君臣離了心。
安康帝劇烈咳嗽着,啞着嗓子:“朕都恕你們無罪…..恕你們無罪……”
可他的話早已經無人在意,德順踏着步子緩緩走近,俯視着靠在徐皇後懷中的安康帝。
他的臉上隻有意料之中的笃定,德順開口,語氣如老友一般叙舊:
“聖人,太祖姜懷仁共四子,你知我為何選你?”
安康帝見他俯下身子,口中輕語,卻如利刃插入其心。
“因為你最狠心,也最是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