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王爺說的,如今雖說有了秋意,卻還是夏末,未到立秋之時,何來傷神傷身。看來王爺,是有些心急了”
微涼的玉佩,被握的溫熱,安王松開手,透過帳簾的縫隙瞥見其中發狂的楚王,神色無波。
“興許是我太心急了,有時候真羨慕三弟,起碼他可以毫無顧忌的宣洩,不必在意他人眼光,而我卻不行。”
阿牛默默垂下頭,這話不是他該聽的,也不是他能接的。
所幸安王沒再繼續說下去,他擡頭望着天高淡泊的夜空,怅然開口,聲音低的幾乎聽不見:
“快立秋了。”
阿牛低着頭,默了好一會兒,在擡起頭的時候,安王已經大步離去,看他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背影越走越遠,阿牛也仰頭看向夜空,星辰稀少,卻閃耀:
“快了。”
帳内的暴怒還在持續,茶盞硯台,桌椅闆凳,更不提那些已經碎成渣子的碗筷盤壺。
“我什麼時候也輪到他一個死跛子來可憐我?他算個什麼東西?虎落平陽被犬欺,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踩我一腳了嗎?”
“殿…殿下,殿下,消消氣。”劉力臉色漲紅,從背後死死抱住楚王,試圖讓他冷靜下來。
楚王脖子上都脹起了紫黑的青筋,臉色如豬肝一般,正剩下猙獰的暴怒。
韓惟仁眼見着劉力快要堅持不住,眼睛一瞥,角落裡還有一壇未開封的酒壺。
劉力隻覺得懷中的楚王發了狂,力氣大的不得了,自己的雙臂都要裂開了,也阻攔不了。
正在此時,一聲脆響,滿地的酒壺瓷片,夾雜着烈酒的刺鼻味道,打濕了楚王和劉力的大半衣襟。
“别攔着殿下,讓他去!去殺了安王!連殺二兄,直接沖入皇城,穩坐龍椅,豈不快哉!”
韓惟仁敞開衣襟,大聲叫嚷着,眉目裡滿是疏離的怒氣。
劉力一愣,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地,他眼見楚王大步沖上前,一把揪住韓惟仁的衣襟。
“你以為我不敢嗎?”
他雙目赤紅,額上的青筋鼓起來,眼中狠戾非常。
韓惟仁絲毫不懼,正視着他:
“你不敢!如此一來,你便是惡名昭彰,遺臭萬年,從你當着衆人面殺慶王那一刻起,你若再登上龍椅,那便為天下人所不容。”
“徐皇後不會容你,朝臣更不會,殿下,你要麼就心狠手辣一條路走到黑,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把整個酆都城變成煉獄火海。”
韓惟仁的話像是一把鋒利的錐子,将他一直不願深究的事實戳破。
人在無能之際,便會生出無窮無盡的憤怒,楚王手掌青筋暴起,一把扼住韓惟仁的喉嚨,聲音沙啞的厲害。
“你信不信我殺了你!!我沒繼承大位的可能,難道安王就有?他是個跛子,身有殘缺如何為君?自古以來就沒有這樣的先例!!”
韓惟仁被掐的臉色漲紅,卻絲毫不懼:
“安王不能即位,但皇室宗親中,姜氏子孫大有人在。推哪個上位,天下還是姓姜……咳咳咳……”
韓惟仁雙眼凸出,幾近不能呼吸,劉力見狀忙上前緊抱着楚王的手臂。
“殿下殿下……您冷靜,快快松手……松手,别沖動!”
韓惟仁臉皮下爆開一條條血絲,黑紫腫脹,下一刻好似就要咽氣,劉力閉上眼睛不忍再看……
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響起,劉力驚喜的睜開眼,瞧見韓惟仁跌坐在地,鼻涕眼淚咳了一臉。
他怔怔的看向失魂落魄的楚王:
“殿下……”
“安王說,徐皇後和朝臣不會容我活着給他們任何威脅,他願意幫我…….”
楚王頹然的坐在殘羹冷飯,雜亂一片的案桌上,臉上的怒紅漸漸褪去,轉而變得灰白,他自嘲:
“我居然淪落到此地步,被逼入窮巷,要安王這個廢物來幫我…..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
不怪他發瘋,狂傲自負如楚王,怎麼能容許曾被他不屑一顧的人站在高位說相助自己呢?
韓惟仁止住咳嗽,聞言擡起頭來,目光閃爍:
“咳咳…..安王要助你?如何助?”
劉力也同樣殷切的望過去,等着楚王開口。
他雙手大力揉搓着面頰,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安王說…….”
帳外微風吹拂,幾顆繁星高挂夜空,阿牛摸了摸藏在懷中的青玉葫蘆,用力的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