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
徐皇後獨坐在大殿之中,單手撐額,眉心緊皺,韋長明等人才剛剛離去,安王率南衙衛相助神武軍,形勢卻不見大好。
宮女遞來一盅湯,輕聲道:
“娘娘,用些燕窩吧。這些日子您勞累得緊,臉色都憔悴了許多,朝廷的大事自有韋大人處理,您還是要保重身子呐…….”
“保重身子?前方戰火激烈,安王等人處于弱勢,眼下雖頑力抵抗,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若是叛軍當真打入酆都城,本宮再保重身子,又有什麼用?”
徐皇後眼中憂愁不斷,看見那盅燕窩羹沒有半點胃口,嫌惡的揮了揮手。
宮人不解:“之前韋大人和娘娘不是已經去信金州和山南調令援軍了嘛?”
徐皇後長歎一聲,眉頭皺的更緊:
“昨夜飛鴿急報,大雨連天,山石滑坡,援軍死傷慘重,被攔住去路,來不了了…….”
宮人一驚,下意識就要發出驚呼,内殿中卻搶先一步發出動靜。
徐皇後臉色一厲,快步走向内殿,一把将躲在屏風後的人拽了出來,待看清其人面容,不由也是一愣。
“淑妃,你怎麼在這兒?”
徐皇後盯着她慌亂失措的面容,目光上下掃過内殿,瞥見龍床櫃頭橫列的抽屜微微凸出,在一衆平整的櫃子中顯得格外明顯。
“娘娘……”淑妃微顫着,另一隻手卻主動拉住徐皇後的衣袖,眉宇間存着無盡擔憂:
“您剛才說,援軍到不了了?那…..那睿兒,睿兒該怎麼辦呐?”
淑妃的心神全都注入安王的安危之中,哪裡還顧得上被發現的心虛?她幾乎是喪失了理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皇後娘娘,求求您,您一定要救救睿兒。我們母子這些年來謹小慎微,處處受氣,被楚王,慶王強壓一頭。如今他們造反了,還要我睿兒去收拾殘局,娘娘,您可憐可憐他吧。他的腿,當年是為了救皇上才斷的呐……”
女人的眼淚如外面的大雨一樣,模糊了精緻的妝容,狼狽極了。宮人不敢擡頭看,見徐皇後并未動怒,便有眼色的默默退了下去。
内殿隻剩下兩人,淑妃還在抽泣哀求不止,徐皇後靜默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淑妃的抽泣漸漸小了……
“好了,瞧你如今像什麼樣子,還不快點起來。”徐皇後淡淡開口,語氣中并沒有責備。
淑妃雖擔憂安王,卻也恢複了些理智,拿帕子擦着眼淚慢慢起身,也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她袖口處藏着的藥丸快要掉出來了。
假借着拭淚的動作,她側過身去,将衣袖下的藥丸重新藏好,這才回過身來。
“娘娘,外面的戰況是不是不太好,睿兒他……”
淑妃的眼眶泛着紅,裡面的紅血絲幾近布滿,被淚水沖刷的脂粉斑駁,将最脆弱的軟肋展露的淋漓盡緻。
徐皇後走至圓椅前,緩緩坐了下去,神色靜的可怕。
若是說淑妃是鍋中滾燙翻滾,被心緒之火灼燒至沸騰的水,那徐皇後便是鬧市路邊水坑中的一灘死水,無源頭不流動,靜看人潮洶湧,世間百态,内心無波無瀾。
“你有心思擔憂安王,不如也同樣擔心擔心你自己。若是叛軍攻進來,你指望着他們依舊拜你做淑妃娘娘 ?”
到時候,連她這個皇後都無人在意,更何況一個沒什麼存在的淑妃。
“叛軍進來,我們一個也活不了,誰也跑不了,都是個‘死’,你又擔憂個什麼勁兒?”
淑妃跪在癱坐在地上,臉上的淚痕還未幹,面容恍惚、顯然是不想接受這個結果。
“不,不,睿兒不能有事,不能!他的腿是為了救聖上,一片忠孝之心,聖人最喜愛的兒子,就是他…..”
“一定會有辦法的,聖人一定會有辦法。睿兒不會死,我也不會…..一定有辦法……”
徐皇後将她自言自語的神色收入眸中,默了一會兒,重重地歎了口氣。
“是呢,本宮隻是個婦道人家,于朝政之事生疏的很,出了事兒也想不到什麼好法子。如果聖人在……想必一定會有法子的。”
徐皇後沒由來的感歎,讓淑妃怔住,眼中閃過一抹光亮,像是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
“你還沒說,來太極殿做什麼?”徐皇後輕緩的問着。
“沒…沒什麼,我隻是擔心睿兒,想來找娘娘問問,又怕招您煩心。”淑妃說着,一側的手臂不自覺的往後縮了縮。
徐皇後剛要開口說話,外殿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是去而複返的宮女。
宮女額間冒着汗珠兒,神色慌亂緊迫,她匆匆行禮,擡頭看了一眼淑妃,欲言又止。
淑妃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是安王出了事兒。
“出了什麼事兒?吞吞吐吐的做什麼?還不快說!”徐皇後沉聲訓斥。
宮女垂下頭:
“是…..四皇子…出事了……”
這些日子酆都城外戰況緊急,宮中人心惶惶,照看四皇子的宮人疏忽大意,并沒有往日那般上心。
四皇子前些日子便朝着鬧着要去清渠抓魚,後來雖被勸住了,但實際上心裡還記得清清楚楚,昨夜他趁着宮人疏忽,在雨天偷偷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