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交手是雙方的試探,第二次起義軍看似散漫,實則是在引誘盧龍軍的出招,之後的幾次對戰雙方焦灼的時間越來越長,直至昨日,他已經看透了你們的所有招數,開始逐步反攻。”
鐘長榮輕輕搖着羽毛扇,目光深邃。
“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洛氏後人。”
衛陽生撓撓頭,顯然沒有聽說過,慕容複卻知道:“洛氏……那他跟在侯明身邊也不足為奇。”
“新朝都建立幾十年了,侯明這個前朝族姓的人還跳出來蹦跶,跟在他身邊的,哪個不是心懷不憤的前朝餘孽?”南叔冷哼一句。
鐘長榮看向帳外的灼烈日光,幽幽吐出一口氣,輕聲道:
“我猜不到殿下的心思,洛氏的人自然也不會猜到。任誰也猜不到的法子,才是最好的法子。”
“至于我們就盡管拖住侯明,讓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滄州。我相信一個月,不,半個月後,宣州一定會傳來好消息。”
宣州城,
夜色中,汴水流淌不息,寬厚的河面竟也急促的很,繞過汴州直入宣州,再分截成支流,通往城内。
城外駐軍的營帳燈火通明,比天上暗淡的星辰亮眼的多,宣州已然被起義軍全然占領,連城内的刺史府都成了他們下榻的住所。
而原本的宣州軍,有些倒戈投降,不投降的則被分批次關押在城内衙門牢門和城外駐紮大部隊的軍營中。
“快點幹活,愣着幹什麼呢?”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穿着起義軍的衣裳,一鞭子甩在端着夜壺的瘦弱男子身上。
男子悶哼一聲,本想着忍過去,卻又過來一個起義軍直接一腳踹在他的膝窩處。
夜壺裡腥臭的液體撒了一地,男人跪在地上,一隻靴子踩在他的臉上,将其半個腦袋陷入濕哒哒的土裡。
周圍手腳帶着鍊铐勞作的人見狀想要沖上去,卻被士兵威吓的眼神和手中大刀逼退。
“怎麼?還以為你是個官兒呢?狗屁!宣州當官的都給我們殺光了,留你一條狗命,你就知足吧!”
說着,便吐了口唾沫在男子身上,不屑至極。随後,便吹着口哨哼着小曲兒大步離去。
男人默不作聲的從地上起身,重新拿起夜壺,低垂着腦袋繼續幹活。
“司馬,他們簡直欺人太甚,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朝廷難道不管我們了嗎?”
年歲小些的少年心疼的看着男人,眼中含淚,身上穿着囚衣。
男人擦了一把臉,他臉型微長,兩頰凹陷其中,三十多歲的年紀,額角還有未愈合的傷。
宣州地形平緩,無外族威脅,故不設節度使,所謂的宣州軍也不到萬人,皆由刺史掌管。
男人則是宣州軍的行軍司馬,顧升。他們不降,便戴上腳铐手铐,來起義軍中為奴勞作,至于顧升之上的官員,都被殺了。
也是他官小,又在宣州軍中得人心,這才留住了命。
對于少年的話,顧升沒開口,宣州周圍的州縣兵力不強,自保還來不及,如何能幫襯一把?
遠處山林中傳來悠遠的号角聲,惹得不遠處的幾個盯梢的起義軍大笑。
“像是離山方向?難道是那什麼狗屁明義軍又來了?”
“我看不像,李将軍瑕疵必報,之前他丢了人,被那群山匪整了一道,定然記仇。今日我還聽說,李将軍傳信,找咱們将軍借兵,要一舉殲滅那群山匪呢。”
幾個人絮絮叨叨的說着,話傳入了不遠處洗夜壺的二人耳中。
少年撇嘴,不甘心的低聲道:“朝廷還不如這群山賊,他們都有膽子跟這群叛軍打……”
“阿冬,住嘴!”顧升看着軍營裡至少一半的起義軍集結,披甲帶刀,朝着離山的方向而去。
“你也知道他們是山賊?那你還知不知道,我們是兵!以後這種話,别再說了,朝廷不會不管我們的。”
顧升低頭刷着夜壺,空氣中腥臭味道久久不散,随着大半起義軍的離去,周圍安靜了不少。
一道人影自夜色而來,低聲道:“山賊,山賊又如何?能助你脫離苦海,管他是賊是兵!”
這聲音低沉悅耳,帶着淡淡笑意,叫阿冬的少年險些叫出聲來,卻被反應迅速的顧升捂住嘴巴。
“閣下何人?擅闖此地有何貴幹?”顧升雙眼掃過一圈黑漆漆的四周,最終将目光停留在西面。
“實不相瞞,我就是你們口中的山賊,想與顧司馬合作,您看如何?”
顧升冷笑,眼底閃過不屑一意:“閣下想與我合作,卻藏首躲尾不見人影,可見不是磊落之人。更何況,我如今為階下囚,卻也明白兵匪不相謀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