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康帝高坐龍椅,神色專注的批閱奏章,錢四合再旁靜靜研磨。
珍嬷嬷打了個手勢,宮女們便随着她的步子進了内殿。
“今日尚食局做了金齑玉脍,駝峰灸,五生盤,蟹黃畢羅,白龍臛,五般馄饨。另,德順高人與尚藥局說入夏燥熱,肝火旺盛,特給了兩道藥食方子,枸杞葉豬肝羹和冬瓜鲩魚湯。”
飯食一一呈上來,為首的宮女口齒清晰伶俐,語氣恭敬溫順,使得珍嬷嬷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膚色白皙,面容秀麗,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樣,是個美人胚子。
“還請嬷嬷試菜。”
宮女臉上帶着溫婉的笑意,她自然是知道太極殿這位珍嬷嬷,起初出自掖庭宮,默默無聞,可不知怎麼一朝得了勢,成了安康帝的就近伺候信任的人,連試菜這樣的事兒,都由錢四合交由她的手中。
珍嬷嬷不再看她,轉頭用銀針一一戳入飯食,見無異之後,拿起幹淨的銀筷,夾起一點兒放入小碟子中,一一入口。
等了約一刻鐘後,身子無恙,這才吩咐人将飯食擺上桌。
一雙素白的手遞過來一張幹淨的方帕:“嬷嬷方才試菜,嘴角沾了點湯汁沒擦幹淨,這帕子是幹淨的,還請嬷嬷擦一擦吧。”
珍嬷嬷瞧過去,望見一雙殷切的眼睛。
她笑了笑,從自己懷中掏出帕子将嘴角擦幹淨:
“倒是個細心人兒,可宮裡面可從來不缺這樣的人。”
宮女的臉色一僵,但很快又恢複平靜,默默将帕子收了起來。
這一舉動倒是又讓珍嬷嬷多看了她一眼,是個有心眼兒的,這般當衆下她的面子,還能維持體面,苗子很不錯。
殿門從外面打開,一股幽香傳來,安康帝擡起頭,見美人一襲丁香長袖流蘇诃子宮裙走近,像是山谷中一朵遺世獨立盛開的紫藤花。
沈绮盈盈一拜,才微微躬身,便聽安康帝叫起的聲音:
“身子才好,外面日頭大,出些汗,又再吹風,當心又病了。”
“不妨事,近日入夏,臣妾問過禦醫,夏日易肝火旺盛,便親手炖了湯蠱,給聖人送來。”
說着,她單手提着食盒,步如清蓮般走近禦案,瞧這模樣,如此舉動已經不是一兩次了。
錢四合有眼色的接過沈绮手中食盒,安康帝則是一把握住她的手掌,微微蹙眉。
“還是有些涼,你也别折騰了,留在這兒與朕一起用飯。等着午後,德順高人過來,讓他給你瞧瞧,煉制些強健身子的丹藥給你。”
錢四合躬身退下,進了内殿,将食盒交給珍嬷嬷,打開一看,是一盅冬瓜鲩魚湯。
珍嬷嬷看了一眼桌上尚食局做的冬瓜鲩魚湯,輕聲吩咐道:
“把湯撤下去,換成昭儀娘娘帶來的。”
湯才剛剛換好,安康帝便牽着沈绮的手走了進來,宮女看着桌上的湯欲言又止。
安康帝瞥見,順口問了一句:“怎麼?”
“回聖人,昭儀娘娘帶來的湯還未試喝。”
“大膽!”
錢四合大喝一聲,那宮女吓得立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你敢疑心昭儀娘娘帶來的吃食,膽子真是不小。”
那宮女吓得面無人色,一直磕頭求饒。
安康帝看在眼中,卻不阻止,沈绮笑了笑,伸手挽住他的臂彎。
“按規矩來說,聖人入口的東西理應試吃一番,這個小宮女對聖人一片忠心,聖人不要怪責她了。”
說着,起身盛了一碗湯,雙手捧住湯碗,一飲而盡。
“如此便可。”
安康帝揮揮手,錢四合會意,将宮人都打發了出發,連帶着珍嬷嬷和他自己也一起退了出去。
外面的天兒日頭刺眼的很,珍嬷嬷走出太極殿,拿帕子擦了擦額間的汗珠。
“昭儀娘娘再得盛寵,更甚從前了。”
錢四合笑了笑:
“命好,聰明,足夠了。”
分叉路口,兩人一個去尚衣局,一個去内侍省,珍嬷嬷獨自一人走在宮道上,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小跑。
回頭一看,正是方才的宮女。
她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奴胡欣兒,求嬷嬷幫我,我一定唯嬷嬷馬首是瞻,肝腦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