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陰陰對他們的話充耳不聞,隻埋頭整理賬目,随着日頭越高,地坤号的人漸漸都聚了起來,都坐在廳堂裡喝酒吃肉,甚至賭了起來,又是一片喧嚣不斷。
臨近午時,廳門從外面被踹開,進來兩個氣勢洶洶的男人,一進門,便大聲嚷嚷着,讓帳房滾出來。
“你們是誰?敢來周家商隊惹事。”
“我們是廣源米鋪的人,年前你們周家商隊地坤号從我們鋪子買了幾車大米,有人仗着咱們兩家關系相熟,竟敢給混水摸魚,給□□!!”
□□?
此話一出,廳堂内安靜了一瞬,随即像是涼魚下了油鍋,炸開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你敢污蔑我們地坤号!”
“我有證據,何談的污蔑!叫潘老大出來!不然我就去報官,看看假冒銅錢是個什麼罪名!”
那二人說的底氣十足,絲毫不懼,即便面對一屋人的大漢,卻也不見半分怯意。
一般商賈是不敢招惹周家商隊的,可廣源米鋪是朱家的買賣。
幽州城數一數二的大戶,朱,秦,許,周,唯有這四家獲取官府認可資格能與外族通商,更何況朱家是真正的大戶,百年傳承下來商戶,又與幽州慕容家沾着親。
如此背景,誰不得禮讓三分?米鋪的人也正是因此,才絲毫不懼。
報到官府,周家背後的關系可不如朱家深厚,衆人一時間啞了聲兒。
米鋪的兩個人見此更加張狂,朝着二樓的方向喊道:
“來個能做主的人,這事兒今日不給我們一個交代,便不能罷休,非要看看是誰興風作浪,敢這麼糊弄我們!”
話音剛落,門房便打開了,潘河海一臉不耐的走了出來,沉聲開口:
“大呼小叫,發生什麼事?”
“潘老大,你終于出來了!地坤号你說了算,你來給我們廣源米鋪評評理,弄虛作假,偷梁換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見潘河海出現,那兩人有所顧忌,态度不像之前那般。
将事情簡單的複述一遍,米鋪的人埋怨道:
“都是有來有往的熟人,何苦這般不地道。明明之前從未出過這樣的事,這股歪風又是從哪兒刮來的?”
“聽說你們換了新的賬房先生,讓他出來,看看這筆賬到底怎麼回事?”
之前從未有過這樣的事,可換了賬房便有了,衆人心裡存疑,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潘河海掃了一圈衆人,目光灼灼的看向窗口隔闆,大喝一聲:“沈朋,出來!”
下一刻,沈陰陰便抱着三摞子賬本走了出來,面色平靜的将年前那筆米鋪的帳找了出來。
“二十八日,購廣源米鋪六車栗米,共計六石米,一石二百文,六石共一千二百文。”
米鋪的人上前核對,證實無誤:“帳沒錯,但銀錢錯了。”
說着,便從腰帶裡扯出一貫銅錢,重重砸到桌上,掏出一把小刀将串銅闆的繩子砍斷,嘩啦啦,銅錢一個個跳脫的灑在桌子上。
“咦?那是什麼?”
衆人的目光落在桌上,隻見銅錢裡夾在着同樣大小的錢币樣式,隻不過是用石頭做成的,上面塗着銅油,連同着真銅錢用細麻繩緊緊紮實的捆綁在一起,根本看不出一點兒端倪。
“怎麼樣,可瞧清楚了?這可不是我們胡亂攀扯!這□□,廣源米鋪還有好多呢,都是你們地坤号給的!”
潘河海看了一眼銅錢上的印記,的确是地坤号出去的銀錢。
“是誰采買,是誰付的銅錢?又是誰從庫裡取出來的銅錢?”
“是我。”
沈陰陰站出來,目光平靜地将衆人的打量全都收入簾中。周圍的辱罵聲,譏諷聲不絕于耳,她甚至看見了潘河海嘴角暗揚的得意。
“既然是他,那這罪名可不小,怕是要送官府了。”
“那就報官吧。”沈陰陰忽而笑着說了一句,旁人詫異的看過去,還以為他瘋了。
“不過要抓的不是我,而是偷換銀錢,栽贓嫁禍的人。”
“你有什麼證據?這錢從頭到尾就隻有你一個人碰過!”人群中不知是誰發出這樣的疑問,又惹來一陣七嘴八舌的探讨。
沈陰陰斜眼看了一眼潘河海,微揚起嘴角,像是挑釁,一字一句道:
“我當然有,自我入地坤号開始,所經手的每一枚錢都做了編号,每一根系錢的麻繩也都不盡相同,桌上這些銅錢是地坤号出去的不錯,卻不是我經手的。”
她眯着眼,像是狐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