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師棠從春陽手裡接過了帕子,輕柔的給孫蝶語擦拭眼淚:“不哭了,不哭了,不是你的錯,你也是心急對不對?”
“是我給了他一錠金……是我……我想知道你的消息,怎麼就被太後說成了……成了私吞宮中财務了……他就在我面前……”
此言一出,孟師棠心中咯噔一下,太後為了敲打榮威侯府,竟然做局讓王洵在孫蝶語面前行絞刑。
難怪吓成這樣,雖說孫蝶語見過死人,但死人和死人是有區别的,戰場上被刀子捅死是瞬息之間的事,要說多可怕也沒有,可是絞刑不一樣,吊死或者勒死一個人不容易,那人至少要掙紮幾分鐘,死相也是不可直視的。
孟師棠撫了撫孫蝶語的背,給她順了順氣:“所以你這趟是去寺廟的?”
孫蝶語點了點頭。
“我同你一起吧,正好我也有一個人要祭奠,若有路過布莊路過,勞車夫停一下,我且換身衣服。”
到雲隐寺時孟師棠已經換下了粉衣金钗,換上了黑紫色的衣裙,頭上也隻有一條發帶一支金簪。
孫蝶語和春陽在前面走的輕車熟路,顯然是來了不少回的,跟着來到了大殿,請香,跪拜,祈福,一套流程行雲流水。
真是不一般,孟師棠看着孫蝶語,往日孫蝶語可是不太信鬼神之說的,如今遇上了這樣的事,倒是來寺廟圖安心了。
餘光看到一邊的簽桶,見孫蝶語依舊在閉眼祈福,孟師棠順手拿起簽桶開始搖簽。
啪嗒,竹簽落地的聲音很脆,孟師棠撿起了地上的竹簽。
“欲求勝事可非常,争奈親姻日暫忙。到頭競必成中箭,貴人指引貴人鄉。”
什麼意思呢?孟師棠正看着,一旁的孫蝶語剛好祈福完畢,見孟師棠搖了簽,便陪她去找僧人解簽。
德寬方丈接待了兩人,禅房裡眉眼蒼蒼的老僧人接過了孟師棠手裡的簽。
“阿彌陀佛,施主,此簽為觀音靈簽第十一簽,為上簽,此卦因禍得福之象,凡事營謀吉利也。”
上簽,這倒是讓孟師棠舒心了一些,聽方丈細細解簽。
絮絮叨叨說了好一些,大概的意思就是,因禍得福、因害得利、因故得勢,先坎坷再順利,還算是不錯,但願現世也如此簽。
孟師棠并沒有太把簽字放在心上,若是成事在天,依着簽文便是好事,若成事在人,她自會把事做好。
看着孫蝶語的模樣,孟師棠不忍讓她再陪着自己在外面轉了,再次寬慰了她幾句,兩人便在雲隐寺前分别了,孫蝶語回榮威侯府,孟師棠則是去了紅鶴牌位所在的别院。
姜璇在郊外的别院孟師棠是第一次來,和督主府的金碧輝煌不同,别院裝潢雅緻,正是初夏,綠蔭濃密,偶有人工渠的流水聲,多添了幾分清涼。
别院的侍人應該是姜璇豢養的暗衛,一路引着幾人到了一出小佛堂。
推開小佛堂的門,沉香味道随着門的開合飄散而出,不是熏香,而是沉香線香,看來紅鶴是有人勤供奉着的。
佛堂的陳設也簡單,珠簾、桌案、香插、蠟燭、紅鶴的牌位、紅鶴的劍。
看着黑色牌位上的鎏金色的“紅鶴”,孟師棠心中哀恸不已,好幾個月過去了,從北境到京城,她自以為緩過來了。
如今,一切的準備都化為了崩塌的淚水,地上沒有蒲團,可是孟師棠就這樣“咚”的一聲跪了下去。
其他人的死或許可以歸為是受自己波及,可是紅鶴不一樣,她替自己去死的。
人的靈魂是輕的,但紅鶴的靈魂是孟師棠生命不能承受之輕。
伴着眼淚,鄭重的三叩首之後,紫洲和玉帛扶起了孟師棠,簡單的擦拭淚痕,為紅鶴點上了三炷香,便離開了。
這裡畢竟是姜璇的别院,雖然自己身邊的眼睛會被姜璇的人定期清理,但是難保沒人發覺,如今的形式并不宜就待,免得有心之人起疑心。
這一遭,孟師棠心中又多了一樁事,不能叫大盛的兵力這樣衰弱下去了,北宋如何亡,南宋如何亡,還不明了嗎?
大盛不能再有第二個慶陽了,今日她孟師棠僥幸苟命,來日又會是誰?
消減了内鬥,養精蓄銳,平衡文武勢力,解決邊患,才是對的。
想是如此想,現實就困難很多了,内鬥,何時消減還是不定數呢,對抗之後的恢複有需要多久呢?誰也不知道。
馬車駛過京城的街道,熙熙攘攘,歡喜哀愁都夾雜在人聲之中,模糊了,孟師棠放下了輕挑窗簾的扇柄,輕輕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