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常殷?”
林慮的手在她眼前晃一晃。
“嗯?”她擡眸。
視線相交,彼此的眼睛裡都是清亮,卻又含了那麼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迷蒙。
剛想說什麼時,她的肩膀忽然一沉。
林慮轉身,是“面如土色”的溫禧。
具體怎麼個“面如土色”呢,大概就是連軸轉加熬大夜然後第二天還要上早八的那種臉色。
非常形象。
“任老師,季老師,林慮姐。”溫禧有氣無力。看到邵旻的瞬間,她微愣,過了一會兒反應過來,“這是……”
她帶着懷疑沖任初孟對口型:“邵旻?”
對方含笑點一點頭。
“……邵老師?”溫禧強打起幾分精神,牽起唇角,“你好啊。”
邵旻起身,懶懶道,“小溫老師好~”
溫禧驚喜,“你知道我?”
“嗯,”邵旻深深點頭,“林慮和……”微頓,“任老師,常同我提起你。”
當然她也查過她。身處邵家,有些事不得不做,有些接觸的人不得不查。
隻是未能想到,在這位名叫“溫禧”的小姑娘身上,她倒是真的查出了些有意思的東西。
“這麼說來,我倒是還沒來得及仔仔細細地看一看邵老師的詞條,”溫禧嬉笑,“我都要被看穿了,可是看穿我的人我還不怎麼了解她,好不平等哦~”
她視線在任初孟和林慮中間流轉,“某些人可要公平一些。”
言下之意,有什麼關于邵旻的“瓜”最好都跟她說。
林慮别過頭去看其他班。溫禧話裡的“某些人”肯定和她沒關系啊。
都是她們親愛的“重色輕友”的任老師說的對吧,哈哈。
任初孟朝溫禧招了招手,“你過來,我給你講邵老師小時候的糗事……”
“别,”邵旻握住任初孟的手,神情可憐兮兮近乎哀求,“任老師,給我留點面子吧~”
還真像是“小奶狗”。
她們這邊聊得正開心,恰好看到遠處的徐儉華帶着十六班下了舞台走回座位。
溫禧臉上的不悅一閃而過。林慮憶起,她正是教十六、十七兩個班的語文。
與徐儉華共事兩個月,林慮也算是大概摸透了徐儉華的性格。古怪又利己,常耍計倆,平等地看不起每一個和他觀念不合的老師,更平等地看不起每一個成績不好的學生。
他和學校裡乃至更高層次的關系網中都有些許人脈,也許是因為資曆老。林慮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打分了,”林慮袖子被輕扯了一下,“注意聽啊。”
台上确實正在播報的實時成績,都是方才評委打的分,三到四個為一組的公布。
結果出來——
七(14)班《詩樂動錦程》,8.33分,現居全場第十。
七(15)班《扇舞清風》,8.95分,現居全場第四。
七(16)班《快樂加油操》,8.97分,全場第三。
嗯?
不對勁兒。
她們班的分好像……有問題?
氣氛有瞬間的凝滞。
凝滞之後,面前班級的隊伍裡爆發出細碎的讨論聲,顯然是班上同學也感覺到了不對。
林慮眉頭微蹙,起身整頓班級紀律。
“林老師,”顧茗站起來,“這個分數是不是……”有點問題。
他們班的節目明明比十六班好得多。
顧茗一向聰明,又敏銳,早就觀察到徐儉華不尋常的動作。再聯系平常他的舉措,輕而易舉就猜到了徐儉華對他們可能有偏見。
可是……顧茗心裡忽然萌生出細細密密的不确定,伴随着針紮般的鈍痛。
她……
會幫着他們嗎?
林慮牽住顧茗的手讓她坐下,自己半蹲在她面前,視線與對方平齊。
往日總是帶着笑容的面上,神色變得嚴肅。甚至比課後延時第一天罵那群男生時還要認真。
她是真的生氣了,顧茗想到,因為他們。
因為他們十四班。
她入職之後,認識他們以來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大動幹戈”,是因為他們受了委屈。
而不是……他們不聽話,或者,他們給她惹了麻煩。
顧茗想,她好像忽然有點喜歡這個班級了。
不是從前的願意為它做事的那種“喜歡”,因為——其實她見到任何一件事沒有人做都會下意識地上前去承擔。
她偶爾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多管閑事”了,而且更加令她無奈的是,往往她“多管閑事”的後果還不好。
當她的手上攢了很多活,就注定了每一件事情不能夠做得很好。
往往她第一次攬下了一個活,下次、下下次就會有千百件活找上她。
她不會拒絕。或者說,她不知道怎麼拒絕。
她總是被動地接受着,被自己的内心或旁人的言論慫恿着。
“你記着,當你和别人相處的時候,一定要少說話、多做事,你做的事多了,才會有人喜歡你,才會有人願意和你交朋友。”
可是有時候,甚至很多時候,一味地做事不是關系中的潤滑劑,而是有心之人刺向她自己的一把利刃。從容淡定的忍讓,看似的“大度”之下,又掩埋了多少的變本加厲,多少的委屈和不甘?
“班長?”
有人走過來,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趁着林老師不在,我們在操場走走吧?”走來的女孩兒明眸皓齒,“順便看看有什麼好玩的。”
好玩的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