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慮發現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肚量（不是。

因着已經吃過一頓的原因，她還未吃幾口便漸漸有了飽腹感，然而提前離席實在不是一個好習慣。林慮眼神有些空洞，視線的焦點落在了遠處的一盆盆栽上，餘光掠過身側的季常殷，對方吃得很優雅，慢條斯理的，但很明顯還沒有吃完。

提前離席實在不是一個好習慣，她想，尤其是在别人吃得正歡的時候。

于是她又有氣無力地扒了兩口飯，細細咀嚼着，越嚼越感覺不對——這飯和季常殷做的味道不太一樣。

哦，季常殷在消息裡說了，這頓飯是她哥做的。她家裡人還真是一脈相承的會做飯啊，林慮思緒不由得飄遠，哪像自己和林夕，卧龍鳳雛的“廚房殺手”。

還有沈怡然，林慮夾一筷子自己面前的辣白菜，送入口中，不知道她的廚藝怎麼樣，會不會也和自己一樣逆天到不忍直視。

嘶……好辣。舌尖傳來的辣意将林慮拽回現實，她伸手拿被子喝水，這次留了個心眼兒，沒有拿錯。

半杯水下肚，辣意堪堪緩解。

身側“吃得正歡”的季常殷忽然放下筷子拿紙巾擦了擦嘴，起身道，“哥，我吃好了。先送林慮回去。”

季常洲沒有多想，隻應了一聲“好”，又囑咐了幾句不要蹦跳，路上注意安全什麼的，就繼續埋下頭來吃飯。

自季常殷畢業之後，他就很少再見她。也不知道季常殷如今的飯量如何，隻以為這便是正常的。

然而林慮知道。

半個月前，季常殷還在她家裡，一天24小時同吃同住，上班下班形影不離。

一日三餐，兩個人都相對而坐。她甚至推斷出了季常殷每次吃飯的順序：必定要先吃素菜，再解決米飯，最後才象征性的吃一些葷菜，喝湯。且每次吃飯所花費的時間都在半小時左右。

日日如此，一以貫之。

樓下單元門前，門外的太陽比林慮來時更強烈了幾分。

林慮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然後就聽見身邊輕輕的一聲歎氣。随後自己頭頂的太陽被擋住，身上籠上一層陰影。

“走吧。”似無奈，似喟歎。

季常殷一隻手打着太陽傘，另一隻手插進褲兜裡，和林慮并肩而行。太陽傘的陰影籠罩住了林慮，卻沒能遮住季常殷的身形。陽光傾瀉而下，季常殷神色如常，隻是手上本就因為皮膚白而隐隐透出的青經更加明顯了些。

林慮堪堪移開目光，心說萬惡的季常殷，皮膚白“億”點也就算了，還曬都曬不黑。

23和25棟之間距離實在是不遠，尤是兩個人慢悠悠地走着晃着，也很快就到了。

季常殷将林慮送到單元門前便不再挪動腳步，似乎在糾結該不該上樓。

林慮見狀也停下腳步，“要不要随我上去坐一坐？”

對方遲鈍了兩秒，随即回拒道，“不用了，我哥……難得來一次，我先回去了。”

林慮點點頭，“那……季老師再見。”

“林老師，再見。”

＊

南城，陸家。

白天的忙碌僅僅是這座城市的冰山一角，到了夜晚，城市的底色才被慢慢揭開。觥籌交錯和推杯換盞間，動辄就是幾百萬幾千萬甚至上億的交易。

林夕穿着陸郾安排好的酒紅色禮服，如一朵刺玫，在人群中央談笑風生。

陸大少爺帶來的女伴，即使有人不認識她，也不妨礙那些人來與她攀談。

這場宴會本是陸郾主辦，表面上說是為了慶賀陸老爺子的六十大壽，實際上卻是為了一個大項目——南城城東的那片地皮。

月前政府部門有口風放出來，城東那片地未來會被建成新的開發區，前途遠大。而那片地，現在就在陸家手裡。

至于女伴……則是陸郾的要求。這次宴會的每個人都要求帶女伴前來。

據他本人所說，他本來已經找好了女伴，奈何那位不靠譜的柳小姐臨時有事難以到來，所以才請了她來救場。

林夕忙裡偷閑到了邊緣的休息區，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道略顯熟悉的聲音。

“林小姐，”又有一位小姐走來，“幸會。”

林夕将杯中紅酒飲盡，擡眼看着來人勾唇一笑，“沈小姐，幸會。”她上前半步，“倒是沒想到會在這裡與沈小姐相見。”

沈怡然也沖她一笑，“在此處見到林夕姐姐，怡然也十分驚訝。”擡手抿了一口杯中紅酒，“不知林夕姐姐怎麼認識了陸大少爺？還成了他的女伴。”

“一個小意外罷了，”林夕輕飄飄将此問題揭過，“意料之外的驚喜。”她擡手示意侍應生再上一杯酒，“沈叔叔肯帶妹妹來這兒，看來是打算把沈家交給妹妹了。”

不過片刻，她又帶着些自嘲道，“倒是我多想了，沈叔叔就妹妹一個孩子，你的事早就闆上釘釘。不像我……”

不像我，還有兩個弟弟。若非自己努力，若非林慮無心商業，若非掌家之權在自己的小叔父林育手裡，這林家的領頭人，再怎麼樣也不會輪到自己。

沈怡然看出她的動容。再怎麼說，兩人也是有交情的，“大局已定，姐姐何必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侍應生很快送來紅酒，林夕晃了晃酒杯，裡面的紅色液體随着她的晃動而旋轉，漾出美妙的華爾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