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父林母的地方其實也不算“郊區”。
那個地方有一個大的名稱，叫做“南闵高新區”，據說是市政府規劃未來将要建立的第二個“市中心”。
不過任憑規劃如何，那邊現在十分清新，自然，和諧。
小區叫“南潤臨墅”，聽名字就知道，是别墅區。林父林母住在比較裡面的一棟大别墅内。
小區的管理很到位，即便她已經将近一年沒有回來還是記着她的車牌号。不過因為許久未回的緣故，還核查了一下姓名和照片才進入了小區。
林慮驅車慢慢往小區深處駛去。一邊開車，一邊看車前方的風景，一邊在心裡感慨，這就是她曾經住了十五年的地方啊。
可惜自從她高中搬出去租住公寓之後，就很少回來了。後來大學時又“北漂”到京城，回來的次數就更是屈指可數了。
但是“家”這種東西也很奇怪，你越是覺得它生疏，它也越是熟悉。
十年過去了，這個家裡的東西幾乎沒有改變。林慮到的時候，沈蘭，也就是她的母後大人正在花園裡澆花。
看到她的車來，熟視無睹地繼續澆花。
林慮覺得現在可以給她配一個“黑人問号”的表情包。急急忙忙打開車門下了車，“媽？”
語氣還帶着點懷疑，似乎在想這是不是昨晚電話裡那個人。
季常殷也跟着下了車，遞過剛買的禮物道，“阿姨好。”
并不理會林慮的林母聽到季常殷的聲音後笑容滿面地擡起頭接下禮物，“是小季嗎？算算都有十年沒見了吧，這出落得是越發标緻了啊。”
被忽略的林慮亦步亦趨跟着她倆進屋，看到在一樓沙發上正襟危坐的林父。
林父彼時正讀者一張報紙，見到季常殷進門，也笑着打了個招呼，“小季。”
“叔叔好。”季常殷遞上禮物，林父親手接過道謝。
“爸！”林慮不信林父也不理自己。
“慮慮啊，”林父果然應了一聲，拍拍林慮的肩膀，“先帶小季逛一逛吧。”
林慮不可置信，“爸？”
林父使一個眼色，表示自己受沈蘭女士逼迫，實在是有心無力，愛莫能助。
林慮舔舔後牙，在心裡控告母後大人的罪行，卻無力反駁，隻得暫避鋒芒，拉起季常殷的手就往樓上走。
沈蘭看着林慮氣沖沖的背影，靠着林父也坐在沙發上，吃他剝好投喂的葡萄，哀哀歎氣，“阿玉呀，你說夕夕那孩子出的謀，真有用嗎？”
林父，也就是林育，輕拍沈蘭的後背，“總歸是他們年輕人要更懂彼此一些，夕夕的辦法，總比我倆這一把老骨頭好吧？”
沈蘭立刻從林父懷裡直起身，“去去去，誰和你一把老骨頭。”
林父笑道，“好，老婆大人永遠十八。”
＊
林慮的房間在二樓，原因是她不喜歡坐電梯，在三樓的話爬樓梯又太累了。
打開門，入目全都是粉色。
林慮臉紅，情急之下伸手就捂住季常殷的眼睛，“那個，這是我以前的房間，小時候嘛，比較喜歡粉粉嫩嫩的東西……爸媽也沒給我重裝，哈哈……”
“嗯，”季常殷任由她捂着眼睛，“我知道。”
這一句“我知道”勾起了林慮某些回憶。她身子一僵，悻悻放下手，“忘了你高一的時候曾來過我家了……”
要命，當初自己好像還誠摯邀請她和自己同床共寝來着？怪不得當年的季常殷好像一臉難評答應了她，現在自己終于理解了。
“咳，那個……”林慮擡眸，耳根已經赤紅，“要不……季老師先在門外等幾分鐘？我，收拾收拾。”
季常殷不做聲，依言在門外站定。
過了幾分鐘，房門被再一次打開，确實比方才好了許多，雖然整體的風格還是粉粉嫩嫩的。
“季老師，請進，”林慮從床底下變戲法似的掏出一盒橙汁遞給她，自己則開了一小瓶汽水，“方才看了，才産的，沒過期。想來是他們昨天給換過了。”
“嗯。”季常殷接過，看林慮仰頭喝了一大口汽水，直喝得嗆到咳嗽，猶豫中還是伸手替她拍拍後背。
“謝謝，”林慮側過身，“季老師。”
“沒事兒，”季常殷欲言又止，“其實……”
“嗯？”林慮坐到床沿，目光掃過房間，似乎在糾結該讓季常殷坐在她旁邊的床上還是坐在椅子上。
“其實你可以叫我季常殷，”心中正想着的人往前走兩步，彎下腰，陰影攏住她的身子，“林慮，像當年那樣。”
像……當年那樣？林慮将這五個字在唇舌間輕揉慢撚，還是覺得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之後，便是濃濃的愧疚。
“我……”林慮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來。
我何德何能啊，季常殷，我何德何能啊。
明明當初是我的感情先在這段友誼裡變了質，是我不敢面對自己，是我偷偷改了志願，是我抛棄你一走了之，是我和你八年都沒再聯系。
你在這件事裡，從始至終都隻是一個受害者。
你所受到的所有傷害，都是我所帶來的。
可現在……卻是你先開口，想要修補我們之間這段已經千瘡百孔破爛不堪甚至岌岌可危的友誼。
我自始至終都隻是一個膽小鬼。
我何德何能啊，這輩子能遇到你這個……朋友。
我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全宇宙吧。
“诶，你……”季常殷看見她嘴唇半張着卻不作聲，視線再往上看一些，便是微微泛紅的鼻尖和眼角，像是要哭出來一般。
“林慮，你……”季常殷心裡十分慌亂，慌亂之餘還有些酸澀，“你若是不想，便算了……”
“怎麼，怎麼還要哭了呢……”季常殷手忙腳亂不知該如何安慰對方。
季常殷又看見林慮嘴角微勾，破涕為笑，啞着嗓子就喊她，“季常殷。”
心中的驚喜一點點蔓延。林慮擡起頭，與她對視，“季常殷，謝謝你。”
季常殷剛要回一句“不用謝”，卻被林慮捂住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