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甯手還扶着魏辰,見他口吐鮮血,捏開他的嘴唇,便知他已服毒自盡了。
他将手中的人輕放在地上,孫謙朝魏辰撲過去,嘴裡不停喊着:“辰兒啊!”
他不斷捶胸,竟就這樣抱着魏辰的身體哭了起來。
宋宓緩慢走到幾人身邊,完全沒想到魏辰竟然以這樣的方式死去。
高澄還未從高秀的死脫離出來,又見殺死自己兒子的兇手也跟着自裁了,一時不知該找何人要說法。
徐長風嘴唇抿緊,朝宋宓看去,背在身後的手握成拳,發出咯吱聲音。
直到傍晚,錦衣衛的人将一切處理幹淨,整個縣衙都被陰霾籠罩。
徐長風看着高秀和魏辰的屍體被帶走,他坐在椅子上,眼神陰鸷得可怕,他忽而起身,朝後院走去。
宋宓一人站在院中,不知在想些什麼,徐長風一來就看到她的背影,二話不說拔出繡春刀,朝宋宓揮去。
利刀出鞘的聲音劃破長空,宋宓感到背後的危險,側身躲過,隻見刀刃自她面前掠過,差一分就能傷到她。
宋宓倒退一步,朝來人看去,知道方才他是下了狠手,怒道:“你瘋了?”
徐長風于空中揮了幾下,收刀入鞘,邁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她身旁,側首厲聲道:“我說過,你若是礙了我的事,我絕不會留情。”
宋宓皺眉看他,“你什麼意思?”
“你私自去地牢見魏辰那日,到底同他說了什麼?”
聞言,宋宓悟了,他這是為了今日之事找她算賬來了。
“總歸是些無關緊要之事,怎麼,徐鎮撫感興趣?”宋宓輕笑道。
徐長風冷笑,冷不防掐住宋宓脖子,将她按在柱子上,“甘甯這麼巧就站在魏辰身邊,魏辰這麼巧就能拔出他的刀殺了高秀,若這一切背後沒有你的推波助瀾,你覺得我會信?”
宋宓背部的傷剛好被撞到,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她擡頭撞上徐長風那雙陰冷的眼眸,嘴角勾笑,她就說,徐長風沒有那麼容易忽悠過去。
“那又如何?你有證據是我授意的嗎?衆目睽睽之下,誰都知道是魏辰自己奪了甘甯的刀,從而殺了高秀的。”她一臉不在意,壓根就沒打算瞞着徐長風這件事。
“那又如何?”徐長風反問,他赤紅着雙眼,完全被她這副模樣惹怒,“那是兩條人命,就被你如此輕描淡寫而過,宋宓,你真對得起世人對你的看法。”
宋宓也有些怒氣,不顧背上的疼痛,她用力掰開徐長風的手,“你難道就沒有殺過人嗎?還是說,我們的徐大鎮撫隻許自己殺人,不許别人這樣做?”
徐長風被她推開,她捂着自己耷拉的肩膀,繼續道:“高秀本就該死,我隻不過是還了魏辰的願,至于魏辰,他自裁是他自己的選擇,你少在這跟我裝什麼聖人!”
不,不是,不該是這樣的結果,徐長風下意識想要反駁。
他隻是覺着魏辰不該如此做,高秀馬上就會被處死,他實在不必選擇這樣的結果,若是不殺高秀他還可以活。
宋宓見他沉默,又道:“都是為自己的利益而為,你在這跟我叫嚣什麼?你若怪,就怪主導這一切的人。”
宋宓說完便轉身離開,徐長風一人站在原地,看向宋宓的背影内心五味雜陳。
宋宓回到自己房中,急忙脫下上衣查看自己傷口,方才徐長風推她時用了十足的力,這剛好的傷口隻怕是又裂開了。
果然,待宋宓一看,早已結痂的傷口此時又滲出些血,她趕緊再用藥敷住。
……
待所有事情結束,徐長風已經秘密寫了書信給關蘅帶回京城,此事有東廠參與,當初高秀能夠金蟬脫殼乃高毓利用職權所為,确實與陸千無關。
而敏玉所述與高秀勾結的西廠提督,乃是高毓命人冒充宋宓,再派人将回西陵途中的蘇怡殺死。
埋在西郊别院的那些被高秀搜刮百姓和貪污得來的錢财已經由徐長風請示成化帝後,還給百姓,剩下的一律被充當國庫。
周暮被下令處死,孫謙被辭去西陵縣丞官名,他也完成魏辰遺願,将他同蘇怡葬在一處。
高澄一夜之間白了頭,領走高秀屍身後,帶着秦玉珍離開西陵,也不知去往了何處。
七日後,縣衙一切事務處理了當,新的知縣已經任命,正前往西陵途中。
一切看起來似乎已塵埃落定,但又似乎,才剛剛開始。
宋宓不禁歎息,眼看有當年殺害她一家兇手的消息,不成想,到頭了又是一場空。
正想着,她提起筆,正要給戴安去信,她于紙上寫道:義父鈞鑒,宓于西陵得知當年殺害胡家之兇手,此人乃萬西華之侄萬玉春,化名蘇進于西陵蟄居,然因當年巫蠱一案已受高毓迫害,全家無一活口,翻查當年之事隻怕無從查起,宓隻待西陵之事告竣,以赴蜀州續查劉玉下落,望義父知曉。謹頌秋安。
待墨痕晾幹,宋宓折起塞于信封之内,交由奉清先行帶回京城。
随後她再命甘甯先領着一部分人同奉清一并押送楊福回京,而她帶着剩下的人打算從西陵直接前往蜀州與狄不凡會合。
而縣衙大門外,蕭白站在徐長風身側,看勇士營的人隻留下一小半的人在此,也不知宋宓打的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