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帝不知在寫着什麼,頭也不擡,“免禮。”
宋宓起身後并未急着開口詢問召她回來是為何,而是等成化帝停筆後才問道:“不知皇上急召微臣所為何事?”
成化帝歎了口氣:“你可還記得半年前發生的告禦狀一事?”
此事宋宓記得已經結案,不知此時提起又是為何,她看了一眼站在離她不遠處的徐長風,面容冷淡,似乎此事與他秘密回京有關。
她疑惑道:“臣記得那案子大理寺不是已經結了嗎?”
幾月前,成化帝從陵園回宮時被人攔街告禦狀,那人叫什麼來着?好似叫蘇怡?
她也記不太清,當時她并未在京中,隻聽說了個大概,她回來時,此事大理寺早已結案。
成化帝冷哼一聲:“若是結了也就罷了!”
他示意宋宓上前,然後将桌上的東西給她。
宋宓接過,待看清心底也是吃驚不小,隻見是一件白色喪衣,上用血寫滿了狀訴。
那狀訴字字泣血,赫然寫着當時告禦狀的女子在案子結後返程途中便被殺害,死狀慘烈,而這其中還有她宋宓參了一腳,直控訴她同西陵知縣高秀狼狽為奸,殘害百姓。
而這血衣是那女子丫鬟敏玉寫的,她死裡逃生一路北上,在宮外敲了登聞鼓宣揚冤情後便一頭撞死在鼓上,隻為将此事告到成化帝面前。
而這事,宋宓卻一概不知,她不由得看向徐長風,那女子是由他帶回來的,不知此事他是否從中添了筆墨。
這件事可不算小,她當即跪下,“皇上,臣絕沒有做過此事。”
成化帝看宋宓那模樣就知她不知情,直接說道:“想必你也已經知道當時那事和工部的人也有些幹系了吧?”
宋宓回道:“一年前,西陵知縣私抓壯丁為自己建設豪府,搜刮民脂,欲将民間女子納入其中,而到最後這座府邸坍塌導緻那些壯丁全部被埋入地下,此事引發衆怒,卻也狀告無門。”
略頓,宋宓細想後才道:“而那知縣似乎是同工部的人有些幹系,這麼看來,當初是有人刻意阻止他們上告,這才有了告禦狀一事。”
成化帝點了點頭,又問道:“你可知工部尚書夫人娘家在何處?”
宋宓搖頭,那案子不是她查的,所知内情并不多,故她确實不知。
成化帝看向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徐長風,壓着怒氣指着他道:“你來說。”
徐長風鞠了一躬,而後說道:“臣已查出,正是西陵,且那知縣還是陸部堂夫人舅弟。”
成化帝冷笑,“所以,那知縣哪是給自己蓋的房子?那是給他自己蓋的金屋!”
宋宓低頭,心中對高秀暗罵,私建豪府就算了,還想強占民女充當後宮,他是想造反自己當皇帝不成?
徐長風又道:“那蘇怡本同其中一位名喚魏辰的壯丁訂有婚約,不料被高秀強占了去。如此便也罷了,高秀卻命人将她滿門屠殺,魏辰知道自己未婚妻子的遭遇,一氣之下對快要建成的府邸柱梁動了手腳,後面高樓坍塌,直接導緻其餘人藏生于此。”
魏辰動手那日是在晚上,他将自制的火藥綁定在幾根主梁上,他算好時辰後便悄然離開。
夜晚本不會有人來,可就是這樣巧,高秀為豪府盡快完工,下令自那晚起,醜時前都不許休息,是故那些人隻能又返回去,而魏辰回去看到那空無一人的值房時,頓時傻眼了。
後想到什麼似的,他拼命往回跑,看着那些人進去閣樓時,他在後面瘋狂大喊:“不能進,不能進,不能進啊……”
可是沒人聽到他的話,那些人被官兵押着進去,等他跑近那座府邸時,映入眼簾的是滿天的火光,還有高樓轟塌的聲音。
高秀私建豪府之事本就惹人不快,而高樓塌陷,壯丁身死,直接引起百姓衆怒,使得紛紛上告,卻一次次被上面壓了下來,不得已,蘇怡冒着必死的風險,也要上京告禦狀。
事情得成化帝重視,本該順利,誰料蘇怡回西陵途中,直接被人殺害,身上幾十處刀傷,刀刀露骨,全身上下竟無一塊好肉。
本來大理寺已經結了的案子,後續并不會再過多關注,可徐長風從廣西府回京時,一路上關于此事傳聞頗多,他覺得有些疑點才私下又查了一番,這一查可不得了。
那高秀本應被下獄處死,可陸夫人舅舅就這一個兒子,随即便到陸夫人那裡哭訴,工部尚書陸千于是私自保下高秀。
而後徐長風循着這條線索一路查詢,費了好大勁才找到蘇怡婢女敏玉,也是通過她才知道蘇怡被害皆是因西廠而起。
敏玉自述親眼看到高秀與一名太監談話,聽到高秀提及西廠與宋宓此人,後又聽到那太監說:督主做得隐秘,蘇怡已身死。
西陵偏遠,敏玉雖不知道宋宓是何人,可西廠她還是知道些的。知道自己主子被害,一心想着要去京城讨回公道,她僞裝成乞丐一路避開高秀追殺,幸得徐長風所救後帶回北鎮撫司。
徐長風想起不由歎氣,眼看此事就要得了結果,誰曾想她竟從北鎮撫司跑了出來敲響登聞鼓後自裁于宮門之外。
宋宓從中尋出漏洞,為自己辯解道:“臣從未去過西陵,如何識得高秀,再者私建豪府如此重要的事,臣若發現,是斷斷不可欺瞞皇上的。”
成化帝喚她起身,而後道:“此事徐卿還未查清。”
意思是,她還存有嫌疑。
宋宓心中微怒,此事她一概不知,平白遭人扣了一頂帽子,且那丫鬟又自裁而亡,如今已是死無對證。
她想起什麼來,朝徐長風問道:“敢問徐鎮撫,那丫鬟是如何跑出來的?”
她倒要看看,此事是巧合,還是有人刻意為之,要除掉她宋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