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之人居心叵測,然而我虎贲顧家的兒郎也不是廢物。經過查證,在将軍府背後放火之人,便是站在這裡的他!”
顧況一轉身,手指牢牢地指向了劉康時。
劉康時握住明黃手谕的手微微顫抖,一張本來頗為周正的臉幾乎成了绛紫色。
顧況眉毛一挑,頗為挑釁地看了回去。
說時遲,那時快,劉康時竟從手谕兩端抽出一刀一劍,整個人如同一隻大蝙蝠,直取顧況心口。
驚呼陣陣。程遙青抽刀欲前,但劉康時更快一步,刀尖已抵住顧況心口,再無轉圜餘地。
程遙青幾乎要眼前一黑。
然而耳邊傳來當的一聲,金石相碰,濺出火花。
定睛一看,顧況胸前衣裳被挑開,一點寒芒忽現。
原來是劉康時的短刀擊打在顧況胸前開了刃的匕首上!
顧況順勢轉身避開,看客俱是松了一口氣。
然而劉康時招式綿綿,還未斷絕,此時他若困獸之鬥,分外兇狠。隻見他左手短劍脫手一擲,不向着顧況,卻朝着程遙青胸口平平飛去。
程遙青刀勢未收,眼見就要為劉康時所傷。
斜刺裡,顧況腳步橫踏,竟直接擋在程遙青面前。程遙青見之大驚,幾乎是本能反應的,她脫手棄刀,抓着顧況翻身撲倒在地。
短劍嗤地一聲,紮進了他們身後的木闆。
這下已經有人反應了過來。
刀戟臨風,呼呼作響。
秦将軍并另一個面生的将軍左右撲上,一刀一戟将劉康時的肩膀洞穿。
血淋淋的畫戟尖頭從劉康時的鎖骨處穿出,鮮血沿着戟上花紋緩緩流下,鐵腥與血腥交織,被夕陽濃墨重彩地一塗,留下一副色彩濃麗的凄豔畫卷。
劉康時口中嗬嗬,說不出話。
他身後兩人對視一眼,武器脫手。劉康時身軀倒地,發出沉重的悶響。
男人面朝底下,血從身上洇開,綻出一朵豔麗的花。他的身子抽搐了一下,然後不再抖動,不知死活。
出了此番變故,軍隊裡頓時塵嚣甚上。
耳邊好像有人在努力維持秩序,有人在組織軍隊四散而去。
程遙青已經聽不清了。
她被顧況重重壓倒在身下,整個人如同被撞散了一番,渾身僵硬又疼痛,耳朵裡嗡嗡作響。
臉上滴落一陣濕潤的鹹腥,甫一睜眼,便看到一道猙獰的傷口。
皮肉綻起,鮮血淋漓,一滴滴浸透了衣衫。
幾乎是顫抖着手的,程遙青拿布按壓着傷口。她十五歲便能殺人,行走江湖十年間,斬斷的手足頭顱不計其數。此時卻因為一道不緻命的傷口,四肢發軟,頭腦發暈,幾乎無法動作。
顧況很快便被軍醫帶走了。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或許久到廣場上人群散去,鬧哄哄的周身安靜下來,程遙青才從伏身倒地的樣子起來。
牙齒還在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
她知道自己想起了什麼。
那是十五年前,太常山。
松林木翠,地上卻散落着斷臂殘肢。
程遙青與顧淨肩背相抵,被重重圍困在深林裡。
那些鬼魅般的士兵刀甲精良,披堅執銳,隻待一聲令下,便能發起再一輪沖鋒。
蓦得,半空中唿哨聲起,一隻羽箭從斜刺裡飛出,直沖程遙青心口。
程遙青躲閃不及,眼睜睜看着那個曾與自己親密無間、肌膚相貼的少年把自己推開,擋在身前。
人的身體有時候脆弱得出奇,噗嗤一聲,胸口便被開了一個大洞,露出雕刻着玄鳥紋樣的箭頭。
曾經笑起來如清風朗月般的人,如同陷入了血做的泥濘,發絲仆縷,雙頰髒污,惟有一雙眼睛亮得出奇。
——“青娘,跑!”
他用無聲的嘴型沖她示意。
程遙青淚雨滂沱,握緊了刀。
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