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烏修平的富二代雇主,姓陳。
工作時,保镖們都叫他“陳少爺”。至于陳少爺家裡是做什麼、旁邊那個39級是什麼職業,大家所知甚少,談起沒幾句就散了。
因為,那位保镖會盯着他們,時常陰森森看着他們。
好像他們是什麼犯人一般。
烏修平能想起的有用資料自然少。他與葉生光簡單聊了幾句,對方懷中的孩子猛然哭泣起來,葉生光也顧不上仔細聽,兩人輪流哄了孩子,合上門離開。葉生光坐在搖籃邊,靜靜地送走他們。
第二天,早上四點。天空還沒有完全亮起來,周圍傳來掃垃圾車行進的聲音。烏修平從桌子醒來。他翻身,唯恐吵醒依着邊睡的沈曙雀。矮了一腳的桌子卻因搖晃吱呀叫起來,沈曙雀醒了。
他們兩索性套上外衣,去廚房洗番薯,刮番薯皮,剝蒜。番薯是仁愛院的主食,蒜則是工作,市場上收價六毛錢一斤。沈曙雀套上手套,不斷剝開蒜皮,窸窸窣窣中,她對烏修平道:“姥姥昨天找了你。”
“什麼時候?”
“你睡下啦。”沈曙雀道:“我沒叫你。姥姥說,來了兩波技能探測,外面已經開始找你了。”
烏修平用力用手搓番薯。他想自己那一刀還是不夠利索,他應該狠狠地砍下去,這樣那個傲慢又變态的陳少爺死掉,他家裡要先舉辦葬禮,再哭嚎好一陣子——也許,是更強烈的報複,更密集的搜查。
但隻要有一點喘息的空間,對現在的烏修平來說,都是種美味的幻想。
“你打算怎麼辦?”沈曙雀追問道。
“一人做事一人當。”
沈曙雀知曉了。她始終改變不了身邊蠢貨的木頭腦袋,“逞英雄。想了一宿就想了這個。大半天不還是去送死。這件事情是你能扛得住的嗎?”
烏修平快要把番薯擦秃噜了。
沈曙雀摘下手套,抽他的肩膀,“你想想平叔,想想仁愛院,想想大家。痛苦之匣如果是人為制造的道具,你覺得對方發現我們,為了洩憤會怎麼做?”
烏修平看着沈曙雀,沒有說話。
他内心說不清是悲涼還是驚悚,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難道要殺了平叔,狼狽逃跑嗎?
“我們所有人一起逃跑吧。”
“哪有這麼容易走。”沈曙雀道:“我們沒有大型傳送門,一時半會走不掉,租用大型交通設備太惹眼,容易被人追蹤。況且,我們還沒有找到能自給自足的安全屋。孩子需要食物、藥物、衣物。寒潮快到了,暖氣和被褥也不能少。童姥姥……明修女的傷口也沒好……”
烏修平閉上嘴。
他的沉默恰恰是種态度,把沈曙雀氣得半死。
“你要為自己那點私心,讓我們所有人死掉嗎?”稀稀拉拉的蒜皮掉在地上,女孩一邊低聲罵着,一邊用剝蒜的手擦眼淚。說到傷心處,雙手捂着,蒜汁全擦在眼皮上。
烏修平也被辣得掉眼淚,連連求饒,“阿雀。”他伸出手攬住沈曙雀的肩膀,不斷走過去,窗外電線上兩隻灰溜溜小麻雀互相擠着,叽叽喳喳朝裡面看。
烏修平低聲哀道:“我錯了。我錯了。你别哭。我自己去給有錢人殺了洩憤,絕不影響大家。”
“你總把事情想簡單。”沈曙雀嗚咽道:“好像我沒有心一樣。要不是我沒有辦法晉級,我早和你一起把那些人全殺了。”
“阿雀,我沒有這麼想你。”
“我管你怎麼想我。你過來。”沈曙雀在烏修平手心悄悄寫材料名,叮囑道:“之前有個人去35級副本附近收材料。我把攢來的錢交定金,要他帶這些。你拿到之後,趕快去找穴鼠先生,要他給你護法。”
35級的金線草、遲蝶粉。
烏修平很快想到網絡上流傳甚廣的“升級秘法”。傳言按照這套法子制出藥劑,服下後可以短暫突破等級桎梏。但前段時間,這法子被證實是草藥商炒作出來的,好多人追着帖子和藥商辱罵。
“阿雀,這法子是假的。”
“萬一不是呢。”沈曙雀抓着烏修平的手,叮囑道:“哪怕是假的。你有老鼠先生,帶着草藥求求他。他神通廣大,肯定知道适合你晉級的藥劑。啊嗚,求人要有求人的樣子。”
烏修平不忍看沈曙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