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聞潺咬緊牙悶聲喊道,手下馬鞭一揮,幾步便追上前去。
他俯身向前想将她拉上馬,卻被她靈活躲過,隻堪堪拽下了頭上的帽子。
烏黑的長發一瀉而下,絲絲柔軟,垂至腰間。
不遠處的禁衛軍們看直了眼。
陳順可惜的啧啧啧幾聲,揮了揮手示意禁衛軍離開繼續巡邏。
“你走吧,别管我了!我要找我四哥!”
葉玉顔狼狽的在地上踉跄了幾步,不顧随着狂風飛舞的長發,咬緊牙關繼續往山中小徑跑去。
“你這是去送命!連聖上都不敢輕易出兵剿滅黑鷹寨,你一個弱女子又能如何?”
秦聞潺氣的一躍下馬,幾步便追上她牽住她的手臂拽向自己,“營救一事還需從長計議!”
葉玉顔被他的力道慣性帶動整個撞進他的懷裡,柔軟被他的胸前肌肉硌得生疼,可她顧不上羞惱。
她憤怒的喘着粗氣推開他,“所以我不用你們管啊!我隻有一個四哥!我不能看着他身陷囹圄而不管不顧!”
一滴雨水啪嗒一聲掉在了葉玉顔的眼角,随着淚水混在一起墜了下去。
雨水終于落了下來。
柔弱的少女坐在地上抱着雙臂埋着頭哭的如同幼獸一般嗚嗚作響,那無助憤怒的哭聲淹沒在了此起彼伏的轟隆雷聲裡。
松軟的泥土迅速被雨水浸濕變成深色,天黑了下來,濕潤的水珠被晚風裹挾着吹到臉上,涼絲絲的觸感使得發懵的秦聞潺有些清醒過來。
他覺得現在的自己變得有點陌生。
那名為心髒的地方此刻正生抽抽的疼着。
今日下值回府得知葉聿谙的消息後,他第一時間就去了葉玉顔的閨房,果不其然隻有被她下了藥的丫鬟還在榻上沉沉的睡着。
一路騎馬狂奔而來的路上,他心裡堆積了無數句要罵的她狗血淋頭的狠話。
可在見到她的這一刻所有怒氣悉數化為一灘水,也随着這接天的雨水一起沉入地底。
急促的雨水打濕了葉玉顔薄薄的青衫,玲珑畢現,也不斷打濕他的眼角眉梢,煞的他眼睛有些生疼。
他喉結滾動了下,長睫不自覺地顫動着。
葉玉顔哭累了,緩緩擡起頭來。
雨水不知何時停了。
黑暗的夜,讓人不免有些恐懼。
眼前的黑影跟塊石頭一樣,一動不動。
整個世界裡蔓延着一股潮濕的壓抑。
葉玉顔恨他沒走,又有些慶幸他沒走。
“回去吧,從長計議。”秦聞潺朝她俯下身,攤開手掌。“既然賊人截了商隊,那肯定是圖财,之後還會有贖人口信傳來的,回去等消息。”
葉玉顔皓齒輕咬唇瓣,艱難的點了點頭。
秦聞潺表情微微松懈,向山腳往下走了幾步,吹起口哨呼喚他的飛雲前來。
可能不知是去哪裡躲雨去了,竟然沒有馬蹄聲傳來。
秦聞潺回頭望了一眼還坐在地上用濕漉漉的空洞眼神望着他的葉玉顔,又轉回身去向下走着繼續吹着口哨呼喚馬兒。
葉玉顔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樹後面,迅速站起身來緊了緊包袱,使出吃奶的力氣繼續向山上爬去。
不一會兒,葉玉顔就聽見身後沉重有力的腳步聲追趕了上來,她急忙咬唇借着月光往更偏的小路跑去。
秦聞潺每一步都踩得帶着不可抑制的憤怒沖動,随時準備爆發。
他沒遇到葉玉顔之前竟不知道這世上竟然有這樣不分輕重還不要命的小娘子。
葉玉顔沒跑多遠,手腕便被秦聞潺拽住,這次他沒有硬拽,而是直接借力将她扛到肩上,悶不吭聲的就往山下走。
葉玉顔憤怒的蹬腿掄胳膊捶打他,奈何他銅牆鐵壁刀槍不入,隻費的她手掌都打疼了。
頭發糊了一臉,她喘着粗氣,憤怒的向他暴露在外的脖頸一口咬下去。
“你瘋了!”秦聞潺吃痛的将她放了下來,一把捂住脖子,血從他的指縫間溢了出來,刺痛感在靜谧的山裡愈加清晰。
血珠浸染了葉玉顔的唇瓣,蒼白的臉頰更襯托的她妖冶非常。
“我說了别管我,你是我什麼人!”她崩潰的喊着,眼神卻落到了他細心别在腰際的葉子玉佩上。
她自嘲的嗤笑一聲,“都不喜歡我,還挂着它做什麼。”
她起身欲将他腰際的玉佩搶過來,秦聞潺迅速沉默的向後閃開。
葉玉顔狠狠地拽下自己腰際的金蟬玉佩,高高的舉起。
“我,葉玉顔,今日與秦聞潺的信物損毀,婚約作廢。”她嗚咽着逸動唇瓣,“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秦聞潺一向波瀾不驚的眼眸裡閃過絲怔然,他伸手欲阻止她的動作,可金蟬還是脆生生的砸到了樹幹上,崩成了兩半碎在地上。
葉玉顔吸了吸鼻子,迅速轉身繼續堅定的往山頂的黑鷹寨跑去。
秦聞潺的下颌線條緊緊繃着,看着埋進污泥裡的碎裂玉蟬,深沉的墨色眸子裡即将卷起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