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城到楊大夫的診所也就不過兩裡路程。時節不大,楊大夫背着出診的藥箱子進來了。先号脈,脈息正常。再用聽診器聽,心跳有力。最後伸手摸肚皮,摸了一周槽,沒有異常。問産婦:“痛的厲害不厲害?”說:“這會子好像又沒感覺了,剛才一陣子痛的厲害。”楊大夫說:“這是預産。不要緊,盡可能放松。可以肯定是今個晚上,但就是不能确定,具體到了啥時候了。”于是請楊大夫到解媽媽的屋裡喝茶,楊大夫搖一搖頭,說:“茶就不喝了,我就在這裡觀察。一應用的東西都齊了吧?”因而問她:“還需要啥東西?”說:“到時候,你們準備炕上鋪黃沙,還是用衛生紙?再就熱水可是現成的?炕填燙了沒有?”解媽媽趕緊說:“是一提子衛生紙,娃們來的時候自己買好的。熱水準備了兩壺。至于炕,我是掏空加了煤填好的,再填就到兩天以後了。”說完又笑,“你摸,燙燙兒……”楊大夫最後說:“再找下個電燈,以防萬一。”解媽媽趕緊說:“一年地上能澆兩三次水,家裡的電燈是現成的。”楊大夫坐下,細細兒安頓:“下次要是痛的厲害,有了憋不住尿的感覺,我給你說不要害怕,沒有任何問題,這些都是在所難免的。”趙葉子聽了微微兒一笑,沒有剛才那麼緊張了。楊大夫又安頓:“關鍵是你要集中精力,盡最大的努力,要不了幾分鐘就完事了。知道嗎?”約摸到了晚上十一點過,趙葉子隻覺的一陣子一陣子疼痛難擋,就如海潮一浪高過一浪。楊大夫不慌不忙,盤腿坐到她的當面,極力安慰:“用力,馬上就出來了——很好,就這樣,繼續努力——聽我的,你再深吸一口氣,再用上一點兒力!”趙葉子滿臉是汗,拼盡平身的氣力,咬緊牙關一用勁,娃娃出來了,楊大夫把娃娃倒提起來,随即又在屁股上拍了一下,當時就聽“哇”的一聲,裡裡外外懸着的心同時落了地了。趙葉子有氣無力地問:“是個啥?”楊大夫絲毫都沒有猶豫,大聲告訴她:“兒子!”趙葉子一聽心裡歡喜,頓時感覺渾身都有了精神了。門外頭的解達意一聽,正如當頭掉下來了萬兩黃金,即輕松,臉上又有了光彩,突然之間,莫名其妙就發現,自己肩上有了無數的擔子和責任。稍一遲,胎盤出來了,楊大夫把臍帶子剪斷,娃娃包裹好,才又聽解媽媽輕聲說了一句:“是個丫頭。”解媽媽把胎盤拿出去填到炕洞裡了,楊大夫把手術手套子脫掉,先洗手,随後又給産婦打了一針,又開了一個催乳的湯頭教明天取。同時放下了兩大支葡萄糖,細心安頓:“先灌這個葡萄糖,應該說灌不完,大人就有了奶水了。”說完要走,解媽媽千恩萬謝,說“遲了,住下”。楊大夫不,“現在月婆子已無大礙。娃娃啥時候嚎,啥時候灌葡糖糖。最多一兩天就有了奶水了。我去吧。”解媽媽忙問:“手續費多少?你拿上!”楊大夫輕輕一笑說:“今個的各種費用,還有明個的藥錢,一共算上八十吧。”解媽媽覺得太少,心裡很難為情,因說:“太少了吧?”楊大夫微微一笑,說:“不少,夠夠了。接生,原本就是積德行善,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本來隻收消耗的器材和藥錢就行了;但是這樣做好像又沒有辦法生存,就又多收了你的一二十塊錢。”解媽媽趕緊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二百元,硬往楊大夫的手裡塞,“你思想一眼都沒有眨,辛辛苦苦忙了一個晚上,水也沒有顧上喝一口,這些錢是該拿的,你放心拿上!”楊大夫堅持隻收八十元,并再三告訴她:“解媽媽,快不要這樣了!人麼,誰還不用個誰了?我有我做人的原則。你再這樣,假如到了下次,再就不敢幫你了。”解媽媽收拾就跪下了,千恩萬謝地念佛:“活菩薩啊,活菩薩。”一面又叫解達意騎車送楊大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