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聽說人家的脾氣性格好，上趕着就答應了，商定租金兩百元一年。自從娃們安頓好，趙四的心上就沒事了，十五這天找上的大鍋，燒上的熱水，莊子裡喊了幾個人，把留下的肥豬殺翻了，三指厚白花花的豬膘肉，戳給一指頭晃蕩蕩的怎麼看怎麼有胃口，再愁的什麼沒人要？一百八十幾斤肉，按市場價一斤兩塊六，帶過兒就賣完了！看着到手的五百塊錢，忽的那麼一瞬間，趙四平添了幾分底氣，“二百就給了房租，剩下的正好還了前個借下的錢……”結果趕住後晌一歸整，單單落下的頭、蹄、腸、肚，肝、腎、心髒就是一簸箕，另外半臉盆豬闆油，半盆子血是炒了酸菜剩下的，巴掌寬的一條子豬脖子沒人要，就算是養了一趟豬，自己軟軟兒留下了。

原來人生世上，說長一天很短，說短日子夠長。時光迅速，轉眼就到了第二年老曆的四月份。好有幾天，趙葉子覺得肚子裡隐隐兒痛，給解達意一說，趕緊拉到醫院裡了，一檢查是順胎。詢問完産婦的詳細情況，醫生又算了一下日子，“就是這幾天，你們自己看，到底打算哪裡去？要是醫院裡生，最遲後個就來辦住院的手續。”娃們拿不定個主意，難免又走了一趟老城，婆婆一聽，高興的不得了，問趙葉子：“你們是打算下家裡生，還是說醫院裡生去？”說：“我覺得自己的家裡自由些。”到底是沒有聽懂，婆婆打破砂鍋子問到底：“你們的意思是莊子裡生，還是租下的房子裡生？要是莊子裡生的話，我就趕緊去，早些兒把楊大夫請下，這個人養的個娃娃好，都已經多少年了，以前是保健站的大夫，是我們這裡出了名的善奶奶，十有九家子的娃娃就是她接生的，經驗也豐富，為人也和氣，随叫随到，從來不拿架子，不但說好用，而且手也輕。”趙葉子還不願意，說：“我感覺就租下的房子裡生，人自由些。”婆婆聽了沒意見，說：“街上生的話，你們就把接生的大夫早些請下、定好。”說完又多了個嘴：“月子底裡叫你的媽伺候，還是說我上來了伺候？要是我伺候的話，我後個就趕緊上來，專門兒給你們做飯。”趙葉子不耐煩了，說：“叫我的媽來吧，帶哄寶寶，帶伺候。”可巧第二天下午，解達意找接生的醫生去了，屋裡就剩下了趙葉子一個人，正當她兩手卡腰，慢慢兒來回走轉的時候，女房東瞅見過來了，問：“葉子，葉子！”趙葉子回頭，見是老闆娘，正一臉橫肉望着她獰笑。問她是“啥事”，老闆娘的面皮上帶了些許笑意，陰陽怪氣地問她：“你是坐幾月的？”趙葉子說話欠思量：“今早上才查罷，按醫生說：就是這幾天。”老闆娘又問：“哎呀，葉子，照你說就快了。你打算到時候哪裡生去？”說“就這個屋裡”。老闆娘立馬扳起面孔一字一句告訴她：“所有出租的房子都有個講究，就是不能叫生娃娃。”問她：“為什麼？”說：“月婆子不幹淨，怕是沖了主人家的财門。”趙葉子不服，說：“我是掏錢租下的？”老闆娘說：“租下也不行。你正常住人可以，唯獨生娃娃和發大喪是最忌諱的，絕絕不能行！”趙葉子還嘴犟，老闆娘不耐煩，最後發了狠了：“你看，光棍怕交待，婊子怕日觖，我給你已經說明白了，你要是一意孤行，硬要一條道走到黑，到時候可别怪我對你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