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見紗簾後的路衡正面露郁色地與禮部尚書交談着什麼,一旁的戶部尚書也一副焦急憤怒的樣子,和禮部尚書甚至有要争執起來的意思,大抵是一時半會也很難消停,猜到路知許是有些想避開路衡的急事尋他,便當機立斷地離了座,從側門潛了出去。
勿诠在殿外蹲守了許久,因為路知說别讓其他人知道,他鬼鬼祟祟地躲了巡視的錦衣衛好久,這才在側門口找到了個空檔,讓他蹲到了恰好在外頭躲閑的黎青。
也是路知說的一定要交到謝衍川手上,勿诠隻得拖黎青帶話給謝衍川,希望人能順利将話帶到,謝衍川能立馬出來。
謝衍川确實沒過多久就從側門出來了,勿诠見到謝衍川之時迅速松下了一口氣,他環顧四周确認無人發覺,才從躲着的暗處迅速閃身靠近謝衍川,将懷中的字條塞進謝衍川手中。
“謝小将軍,這是我們殿下讓我交給您的。”勿诠輕聲又快速的說道:“這件事,請謝小将軍保密,這是殿下的意思。”
謝衍川點了點頭,勿诠立馬接上話:“勿诠已将話帶到,這裡人多眼雜,勿诠先行告退。”
一個扭頭的功夫,勿诠就消失在了他的視野中。
謝衍川手上還捏着紙條,他雖不懂路知在神神秘秘地搞些什麼,但還是照着勿诠帶到的話,退到了無人發覺的暗處,才抖開了掌中還溫熱的紙條。
紙條上确實隻有寥寥幾字。
“衍川:請來乾清宮一叙。”落款是路知。
謝衍川用指尖觸碰了好幾下紙條上的“路知”二字,又将衍川二字在指尖摩挲了幾下,才鄭重地将紙條疊好放入懷中。
他長腿邁向遠處守着的黎青,簡單交代了幾句:“我現在有些私事要去處理,若有人問起,勞煩你幫我應付過去,就說我酒醉更衣,去外頭透氣了。”
“是,将軍。”黎青點頭,望着謝衍川離開了太和殿。
前一日因為路知去看了桂樹林,路衡就立馬派人從花園裡頭挑了株長勢最好的桂樹,鏟進了乾清宮院植上。
謝衍川翻牆進乾清宮的時候,路知正好站在樹下采集新鮮桂花。
他一腳踩着宮牆,另一腳借力踏上樹枝,雖是并未用多大的力氣,但桂樹還是有些不堪重負,那枝頭錦簇的桂花紛紛揚揚落下,灑了路知滿頭。
憑謝衍川的功夫,想避開一衆禁軍守衛并不是難事,所以看到謝衍川來的方式的時候,路知也沒多大驚訝。
他将身上的桂花順便撿進了手上挎着的小籃子裡,調侃了謝衍川一句:“前幾年的大年夜,你也是這麼翻牆進的乾清宮?”
謝衍川一躍而下,幫路知将發間的桂花取下,表情有些被發現不走正道的小尴尬:“嗯,也是這裡。”
路知眯眼笑了笑,将籃子遞給身後跟着的勿诠,指了指不遠處的亭子:“走吧,去那裡說話。”
他又回頭對勿诠擠了擠眼睛:“麻煩你幫我們把風。”
勿诠一臉的奇怪表情,但還是老老實實轉身背對兩人,勤勤懇懇地幹起把風的工作來。
“衍川,我就長話短說了。”路知剛把謝衍川帶進亭子,就開門見山地說:“我是有些事想問問你。”
謝衍川點頭:“你說。”
路知直擊主題:“你能告訴我,當初路知是為什麼自戕的嗎?”
謝衍川不懂為什麼路知是這麼個說自己名字就好像在說别人的狀态,想到路衡之前和他說過的路知失憶的事情,也沒多心,但還是保守問道:“這事……他有沒有和你說過?”
“他把他所做的事情告訴我了,但沒和我說你們兩個是怎麼配合的。”路知伸手拍了拍謝衍川的胳膊:“你放心,成王敗寇,我問這個不是來興師問罪,不然路衡也不會告訴我對不對?我就是想知道更多的細節。”
見謝衍川還是猶豫,路知繼續說:“你要是覺得我在詐你,我就把路衡和我說的也和你說一遍。這樣你就能放心了吧?”
說完,也不等謝衍川有所反應,路知就将路衡在大年夜告知自己的一切仔細與謝衍川複述了一遍。
“如何?”見謝衍川的表情有所松動,路知繼續問道:“我就是想知道,當日為何你一攻城,路知就認罪自戕了?”
“因為我手上有所有的你篡改诏書和毒害軟禁太子的證據。”謝衍川終于回答了路知的問題:“那時的你已孤立無援,你當時的勢力基本已經被路衡鏟除幹淨了,在宮内的幾乎都是路衡的人,而攻城的兵馬都是我軍營裡頭的人。”
“當時我們給你下了最後通牒。路衡的意思是留你一命,隻要你肯出一份罪己狀,就可以在诏獄過完下半輩子。”謝衍川說:“但你不願意将自己所犯的罪行昭告天下,甚至還對路衡動了手。你身手不如路衡,但畢竟是存了魚死網破的心思,我們也不得不提防。”
“那時我被你下了無诏不得回京的死令,但為了順利扶持路衡上位,我提前兩月就率領軍隊邊疆趕了回來。攻城就是我們最後的手段,一旦攻破城門,就會由我将你所犯的罪行昭告天下,然後順理成章地歸順路衡。”謝衍川回想起當日的場景,面色有些凝重:“可沒想到你沒給我們将那些罪狀公之于衆的機會,直接跳下了城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