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女雖覺得路知的穿着不像是伺候人的,但又想到周公公平日的穿着也是極為講究的,也沒多做懷疑,就埋着頭膝行幾步退下,走的時候給了路知一個感謝的眼神。
路衡沒說話,拂袖就進了正殿的主座坐下。
“沒想到他也喜歡這個。”路知站在一邊,拿起小爐子上溫着的陶壺為路衡斟了一盞,放到路衡手邊:“廬山雲霧,這裡頭像是用露水煮的,很香。”
路衡撇眉掃了路知一眼,卻沒碰那盞茶:“真是有心了。”
兩人沒繼續說下去,路知将手收進袖中,退回了路衡身側站着。
風疏匆匆趕來時,就看到路衡沉着臉坐在主座,路知站在路衡身側,隔着大概半個胳膊的距離,算不得親近,半垂着頭,沒什麼表情。
風疏懷疑的神色微不可察,他整了整衣角,行至殿中,與兩人隔了五步距離,端莊跪地行禮:“風疏參見陛下……陸公子。”
風疏與剛才的侍女一樣,行的是叩首的全禮,沒有路衡的準許,他也就一直跪着,顯得極為有禮數。
但路衡也并未出聲,隻是端起茶盞,拇指與食指捏着上頭的蓋碗,在茶杯邊沿輕輕刮着,發出輕微的聲響。
一旁的路知小聲提醒:“陛下,讓風疏公子先起來吧。”
路衡似乎是極輕地冷哼了一聲:“擡起頭來。”
風疏微擡起頭,視線仍是溫順地低垂,隻是讓路衡看清了他的樣貌。
他還是穿着與路知見面的那一身素淨白衣,一頭青絲由一根玉簪松松挽着,這不算是如何精緻的裝扮,倒讓他在這布置也是簡潔的宮殿中,顯出幾分清麗來。
路知這才發現,風疏頭戴着的玉簪刻的是青竹的樣式,透白色的溫玉中的那幾點綠色正巧落在竹葉上,雖是吸睛,卻不喧賓奪主,很容易讓人将目光落在佩戴者本人身上。
風疏即使是跪着,身闆也是直的,雖是垂着眼并未與兩人直視,但也是一副不卑不亢的樣子。
路衡将茶盞放下,瓷杯碰到桌面又是發出一聲輕響。
“過來。”路衡說。
風疏微微垂了頭,膝行了幾步,那潤色簪上的竹葉随着身體的晃動時不時地被掩入如瀑的青絲中,透出一副欲拒還迎之态。
待挪到了路衡腳邊,風疏才又将頭擡起,好像是讓路衡更方便觀賞他一般。
他全程除了請安未說其他多餘的話,看上去并不想多做表現,隻是安靜地等路衡發話,再禮數周全地完成聖命。
路知看着風疏即使是跪也是一副極有氣度的樣子,不禁想起了他第一次向路衡行禮的場景。
那時的他才剛醒,還沒有搞清楚情況,隻知道保命要緊,見路衡面色不佳,膝蓋一軟就給跪下了,口中還胡言亂語地稱呼路衡為“衡哥哥”。
要不是路衡對自己沒有殺心,反倒存了逗弄他的心思,路知當時可能就會被抓去蹲大獄了吧?
等後來路知與路衡關系又更近一步,路知就更沒跪過路衡了。
畢竟路衡本就不舍得讓路知跪自己,再加上他又從路知口中學了好多現代思想,兩人相處時,雙方都完全沒有路衡還是個皇帝的自覺。
所以今日路衡說要自己與他演一出戲,可能還需要路知跪什麼的,路衡在出發前還和自己道了好一陣的歉。
路知驚訝地發現,不管是私下還是外出,他其實一直是沒什麼規矩的,路衡也從來沒說過他什麼,隻是縱着他,完全沒有帝王的架子。
所以路知當着霍啟這些下屬的面,和路衡手挽手,動手捏路衡的臉,這些都是常有的事。
怪不得之前在夜市,路衡也能當街和自己擁吻,感情都是自己造的。
路知不由得為自己捏了把汗,也為霍啟年叔這些時常看着他們秀恩愛的身邊人捏了把汗。
畢竟除了路知之外的人都是本就生活在這個時代的,受到一直以來耳濡目染的禮儀規矩影響,想來并不是誰都能接受這樣的畫面的,但路衡的身邊人竟然從來沒有提醒過自己半分。
路知甚至覺得,他們見着路衡逮着自己卿卿我我,反倒還怪喜聞樂見的。
所以路知之前一直都沒發現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但并沒有遵守時代的規則這樣的問題,如今有了風疏的對照,才一下子意識到了自己有多不對勁。
雖說是架空背景,但自己這樣子,會不會和那些穿越去古代造火箭的穿越者性質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