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傳回的情報果然還是有所潤色的,這裡的人直接稱那山上的東西叫天神彩鳳,而不是神雁。我在這裡三天,發現這裡幾乎人人都相信那山上有能實現願望的鳳凰,嘁。”姜述嗤笑一聲,也抓了把瓜子:“一首民謠就有這般蠱惑力,這裡的人不知為何如此愚昧。”
“端州本身發展不如曲陽,黔林又格外偏遠些,再加之這群山環繞,消息閉塞,久而久之,人也容易不知變通。”路知搖搖頭:“不過也幸好是群山環繞消息閉塞,若是這種謠言出現在京城,三天就能傳遍所有市井小巷。”
“曲陽…你說……”姜述湊近路知:“這背後主使,會不會是恭王?”
“沒憑沒據的事情,切不可妄言!”路知立馬打斷姜述,一副“你想死别拉着我”的表情:“恭王向來溫順,若他想争,成年之時就可造勢,又何必在封地待上這二十年。”
“可這黔林離曲陽封地最近,他要是想傳出些謠言,是最方便的。”姜述一臉的膽大:“這種操縱輿論的手段,不是教派,便是皇室手筆。”
“恭王是性子軟和,但他不是傻。”路知無語:“在自己封地邊上傳謠言,陛下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要是有這手段,且不說這傳播謠言的地方不甚合适,他起碼得能先撇清自己的關系,我看他倒是最有可能被潑髒水的那個。”
“那不是他,是别人沖他潑髒水的話,還能有誰?”姜述咔咔磕了幾顆瓜子,就像與路知聊的隻是坊間八卦:“四皇子路聞朝?”
“我與四皇子并不相熟,不知道他有沒有自己的勢力。”路知搖搖頭:“但四皇子已成年,若不是五年前先帝駕崩,早該封王就藩了。如今路衡登基,這事定會提上議程,他們沒必要在這種時候找事。”
“這種時候不找事更待何時?”姜述一臉的“你在說什麼”:“他趁現在反還是很有機會的,要真是去了封地,一年回來一次,才叫沒盼頭呢。”
“慎言!路衡是皇後血脈,是名正言順的太子。四皇子的背後是魏家,魏家是忠君報國的武将世家,對于魏家來說,推翻路衡不亞于推翻正統。”路知瞪了姜述一眼:“流言難平,澄清一句沒由來的謊言更是要跑斷腿。讓魏家好端端地背上這麼大一口意圖謀反的黑鍋,你是真不怕禍從口出。”
“好好,我不說了,我不說了。”姜述在自己嘴上做了個拉拉鍊的動作:“可那就沒有人了啊。難不成是哪個山野間的莽夫,想做個亂世枭雄稱帝?”
路知嘴角一抽,驚歎姜述的想象力:“你倒是一點都不懷疑我。”
“你有什麼好懷疑的。”姜述撇了撇嘴:“你不是都過了一把皇帝瘾了,當皇帝有意思嗎?好不容易置之死地而後生,還不想着為自己活一場嗎,非得去操心那天下蒼生。”
路知呆愣一瞬,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種頭痛事兒就留給路衡那種有責任感的人去做好了,反正他自己說的在其位就要謀其政,日日克己複禮,憋死他。”姜述也沒管路知的反應,繼續說道:“你看我多想得通,雖是私底下也還是逃不過為帝王賣命,但我那是給路衡面子!他求我幫忙我才勉強答應的。我啊,最好是閑雲野鶴,遠離朝野紛争,夜深孤獨時有軟玉溫香在懷,兒孫滿堂也能盡享天倫之樂,平淡又自在地過完一輩子。”
路知怔怔:“你倒是豁達。”
“你敢說你不是這樣想?我看得出來,你和我是同類人,也不喜歡那勾心鬥角風波詭谲的朝堂,隻可惜啊——”姜述促狹地沖路知一笑:“你心裡的人是那一切風波的核心,害得你也無法逃脫那些讨人厭的風浪。”
路知:“……”
“不過你和我還是有點不同的,我隻是單純不喜歡,你嘛,就是腦子不夠,要真去鬥,指不定被人吃幹抹淨了不說,骨頭都碎得找不着渣。”姜述見路知臉上泛起微微怒容,一秒收起調侃,認真看向路知:“但是我是說真的。若真是無法逃離陷阱,倒不如趁着有人愛你護你,為自己考慮後路。啊——我倒不是說路衡對你會變心哈,隻是權利上位者必然考慮的事情會更多,他若是願意給你他能給出去的全部,已然是将一片真心都剖開給你看了。”
“帝王口中的愛啊,本就是岌岌可危,但隻要得到一點點,就能一人之下。如若利用好那一點點,便能立于不敗之地。”姜述寬慰似地拍了拍路知的肩:“人要知足,切莫貪心。”
“你是給路衡當說客的嗎?”路知皮笑肉不笑:“他将那日的事告訴你了?”
“你也不看看我現在在哪,哪那麼容易得到京城的消息。”姜述給了路知一記眼刀:“我是看你一副郁郁之态,就知道你和路衡吵了架。我把你當朋友才想着安慰你,你卻隻把我當路衡的幕僚,沒良心的。”
路知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對不住,是我誤會了,你原諒我。”
“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來查這案子,但你回去後記得和路衡好好說。”姜述撣了撣手指上沾的瓜子灰:“他将你看得很重,不管我是站在你的朋友還是他的朋友的立場,我都不希望你們兩個這樣不明不白地鬧矛盾。”
“是嗎,看得很重。”路知試圖用笑掩飾,卻不知這笑容落在姜述眼裡是明晃晃的勉強:“那也要看對誰。”
“還能對誰?将你看得很重,除了你還能有誰?他——”姜述張大了嘴,突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又硬生生轉開了話題:“你們吵什麼啦?”
“沒吵什麼。”路知搖搖頭:“一些不切實際的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