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不存在不可能之事,尤其是将世上所有夢想融合成為巨大的夢想,由無數可能性彙總為無窮可能性。
将整個世界拉入沉睡,「世界意識」構建維護基架,「降臨者」掌控的美夢必定不同凡響。
在夢裡,楓原滿人就是至高無上的管理員GM。
楓原滿人牽着藤咲撫子的手,踩着鋪滿落葉的石階拾級而上。夜霧漫過朱紅廊橋時,楓葉被夜風卷着掠過回廊,整座新生紅楓城堡仿佛浸泡在葡萄酒般的月光裡。
踏過最後一級青石階,楓林在她們頭頂盛大綻放——千萬片赤葉同時舒卷,葉脈裡流淌着蜜色的光,将夜空染成暖調的绛紫。
遠處傳來三味線空靈的撥弦聲,卻不見樂師蹤影,唯有月光在懸空的絲線上凝成音符。
藤咲撫子的裙擺被夜風掀起一角,目露驚奇,“這就是城主獨享的風景?”
“不。”
城主笑了笑,指尖輕點虛空,整片楓林突然簌簌顫動,無數發光的紅葉脫離枝頭,在她們腳下聚成流動的紅毯。
身後的大楓樹突然開始瘋長,枝條織成懸空的亭閣,落葉在亭角系成晃悠的秋千,坐上時發出琉璃碰撞般的清響,楓樹越長越高,直到他來到城堡最高處。
“這才是。”
視野豁然開朗,整座夢境城池在她們腳下鋪展。小說裡奇幻浪漫的文字化作真實,遠不是插圖能夠比拟的魅力。
“創作最重要的是想象力,想要寫出好東西,腦子裡就得有畫面,這就是我的笨筆寫不出神韻的盛大世界。”
她的語氣是那麼自豪,因她想象中的虛幻之物偉大而壯麗,為獨屬于自己的不存在之物而驕傲。
面對沉重現實尚且弱小無力時,唯有幻想是狹小又禁忌的樂土,能夠容許她縮成一團躲在其中舔舐傷痛。
“很漂亮……”藤咲撫子與有榮焉,這片美夢之城比文字更加震撼。
楓原滿人從枝頭摘下一盞楓燈,燈芯竟是凝固的琥珀色蜜糖曲奇,暖光映得藤咲撫子的睫毛在臉頰投下蝶翼般的陰影。
“嘗嘗?”楓原滿人将燈芯遞給他,“用你教的食譜做的,我做的。”着重強調了“我”。
“滿人君”的手作曲奇?
藤咲撫子好奇嘗了嘗賣相不錯的點心,表情不變,語調驚喜,“…很獨特的味道。”
小家主可不會被他表演騙到,疑惑地也丢了塊進自己嘴裡,“嗯?”
又甜又鹹到發苦,口感微妙濕軟,可以說非常失敗了。
“明明有嚴格按照步驟操作,奇怪。”楓原滿人真情實意不解,“為了增加風味加進去的材料沒能提升味道嗎……”
藤咲撫子好像發現問題出在哪,聲音很輕,“加了什麼?”
楓原滿人吐出幾個完全在藤咲撫子意料之外,甚至壓根不會出現在甜品界的材料名,她還特别理直氣壯給了許多個人見解。
“之前認識的朋友與我說過料理不能被常識限制,不同元素、材料搭配在一起可以有意料之外的美味。”比如史萊姆凝液、蜥蜴尾巴、冰霧花……
“下次有機會的話,一起做點心吧。”
藤咲撫子溫柔微笑,他會好好糾正“料理中靈機一動”的壞習慣。
“那便有勞了。”
楓原滿人也笑了,是與花滿衣截然不同的清雅笑容,如春花柔軟,似淨水清冽,用花滿衣絕不會看向他的眼神注視着他。
擅長裝作木頭的天然Clear絕不會顯露出來,屬于愛河沉淪之人的,戀色目光。
「“滿人的初戀就是小撫子哦。”」
滿人君,屬于小衣“楓原家主”的部分,初戀是小時候的他嗎?他們于宴會相遇時也不過才5歲吧?
“‘喜歡’與年齡無關,這是你告訴我的。‘我能理解喜歡,我很喜歡撫子’,我也早告訴過你。”
楓原滿人無奈柔聲,“隻不過你沒相信,大家也沒相信,所有人都覺得我不懂。”
藤咲撫子無言。
是了,曾經在結緣神社勸導亞夢“外在形象與内外或許截然不同”的他,也沒真正理解這句話含義。
在他留學離開前,包括他在内所有人都被這孩子外在形象,懵懂純淨的深山白鹿模樣迷惑。
Clear總是對大家戀愛并不看好,Clear總是理所當然與撫子撒嬌貼貼,Clear總是坦率直接、見針插縫說“喜歡”、“最喜歡了”,卻從不提交往與未來……
回看過去,滿腔真情被當做不懂事孩子對待敷衍,她是什麼心情呢?
“小衣……”
“她睡着了。這裡,你眼前的隻是滿人。”
藤咲撫子失笑點了點微妙不快的楓原滿人的額頭,如過去那樣親昵提醒,“說好不對我撒謊,你分明記得我們的所有。”
楓原滿人颔首,“怎麼會呢?”
她假扮男孩的姿态堪稱完美,哪怕隻相處不長時間,藤咲撫子看得出來她下的功夫。
聲音、神态、動作、氣質,乃至各處一般人鮮少在意的細節都是精心設計,無時無刻不在沉浸演繹。
比如她生來明亮圓潤的鹿眸,為了減弱少女氣息刻意微眯而顯出幾分狹長,透出溫潤靈睿味道。不會有人把現在的她與Clear混為一談。
虛僞而完美,堪稱藝術的身份轉換。
“壞孩子。”
藤咲撫子利落将她規矩束在胸前的白發解開,披散開來的白發如流動的月光,垂發模樣的她與學園内相差無幾……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