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把你鎖在這裡的嗎?”
“不是。”
“那是誰?”
“不知道。”萊納德打了個冷戰,“以利亞,你能把外套給我嗎?好冷。”
以利亞扶他靠坐在台階上,一言不發地脫下外套,裹在了萊納德身上,他的目光掃過對方沾滿污泥和血迹的破爛襯衫,忽然僵住了,“萊納德?”
“嗯?”萊納德擡起頭,藍眼睛裡似乎有笑意一閃而過,如同冰淩在太陽底下的反光,明亮卻沒有溫度,“怎麼了?”
“你還喜歡《柴可夫斯基第六交響曲》嗎?”以利亞用右手拇指摩擦了一下萊納德的鎖骨,那裡,蒼白的皮膚上印着一個黑色骷髅頭——黑魔法的标記——以利亞很确定,事實上,他無數次确認過,萊納德失憶後那個印記就不見了。
“哦?”萊納德一把握住以利亞的手指,湊上去,森然一笑,“我還以為我表現得很完美呢,是什麼地方露餡了?”他忽然伸舌頭舔了一下以利亞的手背,那條舌頭竟然生滿倒刺,手背皮膚上立刻多出一道血痕,以利亞猛地縮手,卻被對方用力拉住,攥緊,啞聲說道:“我等了你很久了,以利亞,你都不知道我等了你有多久。”
以利亞的表情繃得好像鐵闆,那雙灰眼睛仿佛忽然變成了兩個深不見底的旋渦。
萊納德擡手打了個響指,咧嘴笑了起來:“但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是嗎?你終于來了。”
“喀啷”一聲,以利亞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手腕上各多了一個鐐铐,不是生鏽的那種,而是閃閃發光的精鋼铐子,細長的鐵鍊“叮叮當當”地向後延伸,他回過頭,昏暗肮髒的樓道不見了,滴水聲也停止了,剝落的牆皮和黴斑變成了一塵不染的粉牆,花紋繁複的镂金頂燈,還有一台舉着大喇叭的留聲機,音樂聲正從喇叭裡緩緩流淌出來。
“是《柴可夫斯基第六交響曲》,喜歡嗎?”萊納德在他身後說道。
以利亞轉過身,萊納德眨眼間已不再是那副瘦骨嶙峋、快要病死的憔悴模樣了,那雙藍得出奇的眼睛讓他看起來容光煥發,他還披着以利亞的外套,但裡面的襯衫雪白,領口筆挺,金發梳得整整齊齊,在腦後紮成一個短小的馬尾。
“我說過,等我親眼看着你融化在岩漿裡的時候,要放這支曲子慶賀。”萊納德露出矜持的微笑,“我不是那種喜歡搞戲劇化大場面的人,但你怎麼看?岩漿?還是更傳統一點?”他手腕一翻,掌心裡多了一柄匕首,細長的刀鋒被燈光映得閃閃發亮。
以利亞盯着那柄匕首,說:“我還是喜歡傳統一點。”
“哈!”萊納德短促地笑了一聲,“你還是那樣,不管發生什麼都要裝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來,兩隻腳都踩在屎坑裡了,表情還跟要去參加雞尾酒舞會一樣,說實話,要不是我太了解你,肯定要以為你一點都不害怕呢。”
“萊納德,這不是你。”以利亞動了動手腕,手铐很結實,鐵鍊的另一端固定在牆角,鐵環埋在地下,僅憑蠻力絕不可能掙脫,他必須另想辦法。
萊納德聞言笑了起來:“這話你騙騙那個失憶的傻子也就算了,怎麼還敢對我說?”
他用匕首挽了個漂亮的刀花,朝以利亞湊過去,“有這心思,不如想想自己喜歡的死法,剜心怎麼樣?老實說,我一直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心。”
“我知道你并不想傷害我。”以利亞後退了一步。
“呃嗬,你那套虛情假意的東西我真的聽了就反胃,趁早打住吧。”萊納德揮揮手指,以利亞嘴上立刻多了一道鐵口罩,把半張臉封得嚴嚴實實。
他嗤嗤笑了起來,“遺憾呐,我原本想好好聽你慘叫的,說不定能跟交響曲合上拍子呢,但你這張嘴實在太啰嗦了,這麼多年,你簡直一點長進都沒有。”
說着提起匕首,在以利亞胸口挑釁似的打着圈子,喃喃道:“心髒在哪個位置呢?”他的左手按上去,先是右側,然後挪到左側,展顔一笑:“是了,就是這兒,你心跳挺有力嘛,我們要不要先小試一下?”他右手輕送,匕首尖立刻刺入以利亞的胸口肌肉。
以利亞輕哼了一聲,但卻并沒有後退,鮮血迅速染紅的他的襯衣前襟。
他右手背在身後,手指緊緊攥住了鍊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