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納德右手拎着布蘭迪酒館裡帶出來的紅葡萄酒瓶,搖晃了一下:“準備好了,你先請。”
他跟在以利亞後面跨過時空門,那一瞬間,河畔晚風的濕潤氣息似乎拂過了他的面頰,但當他的腳踏上實地,那氣息便消失了,他的鞋踩在了木質地闆上,發出“橐”的一聲悶響。
眼前是一間空蕩蕩的卧室,以利亞不見蹤影,萊納德立刻轉身,時空門也緊跟着消散在空氣中。
萊納德歎氣,隻有一點能肯定,這裡不是七月星空下的風琴河岸。
卧室外是客廳、衛生間、廚房和陽台,萊納德挨個轉了一圈,除了到處灰塵都很重、衣櫃裡還有蟑螂之外别無發現,事實上,這就是一間又髒又破的普通公寓。
但當萊納德想找出口離開時,卻發現大門的門把手是畫上去的,不僅如此,拉開窗簾後,有一扇畫得相當逼真的窗戶,站在旁邊往下看,能看到樓下街道上的綠樹和報亭,沒有行人,當然了。
萊納德開始檢查每個櫃子,連冰箱都沒放過,但冰箱裡隻有一打罐裝可口可樂,他沮喪地關上冰箱門,随手把酒瓶擱到餐桌上,桌面灰蒙蒙的,他用手拂了一下,被拂過的地方還是灰蒙蒙,半點灰塵都沒擦掉,好像已經牢牢長在了餐桌上。
“以利亞!你在嗎?”萊納德忽然提高嗓門叫了一聲,回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後半句不由得弱氣了些,“如果你想給我個驚喜,現在就是個好時候!”
以利亞依舊不知所蹤,但客廳裡的綠色字符就是這時候出現的。
最近,米爾頓·巴奇總覺得屋裡有别人。
而且上帝作證,他絕對不是像羅琳·錢說的“隻是疑心病發作而已”,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不止一次——沙發上有别人屁股留下的凹窩兒,客廳裡的小台燈半夜會自己亮起來,冰箱裡的整盒牛奶不翼而飛,還有那種别人盯着你時後脖子上汗毛豎起的感覺……
也許是房東的惡作劇,米爾頓安慰自己,畢竟他算不上十佳租客,光是廁所馬桶已經因為他的原因前前後後修理了三次,他就知道,房東那種生就一副刻薄臉的家夥永遠不懂得“與人方便與己方便”這個道理。
可他仍然感覺屋裡有别人。
羅琳·錢送給他一隻小柯基狗,用她的話說,狗狗能夠看到人類看不到的“氣”,米爾頓不敢苟同,這女人一貫對神秘東方文化着迷不已,大師就算告訴她海豚能預言人類滅絕她都會深信不疑。
但米爾頓還是把小狗帶回了家,而後來發生的那些事證明,這隻狗看到的東西遠比“氣”更神秘。
當天半夜,米爾頓被狗叫聲吵醒,他瞪眼看着天花闆,默數了三十個數,狗叫還沒有停止的意思,他隻好從床上爬起來,在心裡對自己說,小狗到新環境裡總有個适應階段,開始時需要調教,但不會每晚上都這樣的。
客廳裡,沃爾夫——小柯基的名字,米爾頓顯然對它的未來寄予厚望——正在扒拉沙發,玩得不亦樂乎。
米爾頓叫它:“沃爾夫,坐下,安靜。”
沃爾夫“汪”了兩聲表示回應,然後繼續扒拉沙發。
“沃爾夫,别鬧了……”這個頭就沒開好,米爾頓歎了口氣,走到沙發邊拎起沃爾夫的後脖子,打算把它塞回狗窩裡,再語重心長地給它上一課。
但沃爾夫的重量不對,它太沉了,米爾頓一下居然沒把它提起來,它一隻爪子朝前伸着,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對面拉着它一樣。
米爾頓愣了幾秒鐘,然後他把小狗放回遠處,用手兜住它的肚子把它抱起來,這次重量至少輕了一倍,沃爾夫停止了吠叫,變得安靜乖巧。
米爾頓低頭看看自己的胳膊,雞皮疙瘩正蜂擁而起。
屋裡是不是變冷了?
米爾頓屏住呼吸,眼睛盯着沙發,倒退着慢慢往門口挪,沃爾夫還安靜地躺在他手心,吐出舌頭,似乎對此刻的處境感到很滿意,看着他的主人小心翼翼把腳塞進運動鞋裡,另一隻手擰住了門把手。
“吱呀——”
米爾頓在轉身的同時拉開了門,甚至等不及門完全敞開,就從半開的縫隙間鑽了過去,一出門就拔腳猛沖,結果眼前一黑,結結實實撞上了一個人的胸口。
“唔……”米爾頓捂住鼻子,疼得流出了眼淚,沃爾夫再次叫喚起來。
“不好意思,我正準備敲門來着。”被撞到的人這麼說道,一隻手果然擡在半空。
米爾頓擡起頭,隻見一個身高足有六英尺三英寸的男人擋在他面前,容貌冷酷,灰眼睛裡閃着淩厲的光,對他說:“我朋友在你家裡,介意我進去找他嗎?”與米爾頓視線齊平的外套上還有幾塊疑似血迹的黑紅色。
他屋裡果然有“東西”,眼前這個衣服染血的家夥還管它叫“朋友”……米爾頓兩眼一翻,直接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