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回想起族長的教導,心裡感動得眼淚汪汪,再次感慨,他的朋友太好了!
“好!”少年的眼睛頓時彎成兩弧月牙,從善如流:“謝凜,我們上山吧。”
“嗯。”謝凜表情不變,耳根卻悄悄染上一層薄紅。
趁白茸不注意,他悄悄把手貼在胸口,警告似的按了幾下。心髒仗着少年看不見,肆無忌憚在胸腔裡歡喜打鼓。
隻怕如果少年願意接受,過于熱忱的心髒恨不得把滿腔愛意昭告天下。
僅僅瞬息,青年心裡的堅冰就被融化成一座火山,還随時有可能噴發。
也就隻有剛下山的小狐狸天真懵懂,單純地不谙世事,什麼都察覺不出來。
兩人沿着山路慢慢往上走。
小狐狸邊走邊好奇地打量周圍的環境,青靈山本身并不高,人工打造的石階路平緩堅固,兩邊的扶手欄杆雕刻有精美花紋。
山裡的溪水澄澈清亮,溪水擊石,發出清脆的泠泠聲響。伴着一路的蟲鳴鳥鳴,兩個人即便不說話,也不再孤單。
兩人走到山頂的觀景台,青靈山的景緻一覽無遺,蜿蜒的山道掩飾在青山綠水中,時隐時現。
謝凜不知從哪裡掏出一瓶礦泉水,用冰涼涼的瓶身碰了碰白茸手臂。
他瞥見少年鼻尖滲出的幾滴細汗,嘴角抿出笑意:“休息一會兒吧。”
“謝謝。”白茸笑着接過水,手拖着下巴,放松地半倚在防護欄處。
即便走了兩個小時的山路,少年的呼吸還是平穩的,隻不過臉頰微微泛紅。
有風吹過,翠波綠海在兩人面前搖晃,滿樹的綠葉像是撲騰的蝴蝶,簌簌地響。
涼爽的風穿過他身體,風裡裹挾着山林清新純淨的氣息。
白茸嘴角上揚,舒服地眯起眼睛。
暫時變回去的耳朵和尾巴又在蠢蠢欲動,卻礙于體内有充沛的靈力運轉,到底沒有冒出來。
謝凜的視線落在他被風吹亂的額發上,目光是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柔和。
小狐狸閉着眼睛,情不自禁感慨:“果然還是山裡的氣息最純粹。最舒服!在城市呆久了,我都快忘記躺在草地上睡覺是什麼感受了。好想回家啊……”
他睜開那雙漂亮的眼睛,興緻勃勃地向身邊的人說道:“我們的山不像這裡有那麼重的人工痕迹。沒有路,所以哪裡都可以走,哪裡都可以睡——”
“我最喜歡睡在草地裡。有時候早上起來,新冒出來的嫩草還是尖尖的,有點紮臉。不過等到晚上睡覺的時候,草尖就會重新變得柔軟。”
青丘的原野平坦寬廣,一眼望不到頭,他最喜歡睡在柔軟濕潤的草野裡。
天際繁星遼闊,風一吹,草木搖曳,無論他的原型有多大,都會被青丘細密的綠草柔柔抱住,安谧沉睡整夜。
白茸的目光中流露出顯而易見的懷戀,完全忘記了,以他現在的人類身份,晚上睡在草裡是多麼奇怪的一件事。
而敏銳如謝凜,自然在少年的陳述中成功捕捉到關鍵詞。
“沒有路”、“睡在草叢裡”?
謝凜的笑容一滞,他雖然對少年的家庭一無所知。
但也大概明白,以白茸的年紀,如果不是出了什麼意外,現在應該還在大學裡,而不是在咖啡店起早貪黑工作。
但無論是怎樣的家庭,都不該放任他一個人睡在草地裡啊?!
而看白茸的的意思,似乎對于這樣的狀況已經習以為常了!
“聽起來很不錯,”謝凜僵笑,小心斟酌着用詞,假裝不經意問道,“你平常晚上都睡在那裡嗎,草地裡?”
白茸眨眨眼睛,完全沒有聽懂謝凜的弦外之音,絲毫沒意識到自己暴露了什麼。
“嗯……”他想了一下,搖搖頭:“也不全是。”
是了,也許隻是野營,也許白茸隻是喜歡親近大自然,謝凜剛要松口氣。
白茸下一句就道:“有時候也睡在山洞裡。”
謝凜的心立刻再度懸起。
他難以置信地顫聲重複:“睡在山洞裡嗎,是山上的洞穴?”
白茸點點頭。
他平常是睡在草野裡不錯,一但到了休眠的時候,就不得不到幽暗的洞穴裡,等過幾年才會再度醒來。
白茸有些羞赫地抿唇,青丘的狐狸沒有他那麼能睡的。甚至有幾次,都是族長過來才把他叫醒,不然他不知道要睡到什麼時候了。
然而謝凜看見少年的回應,懸着的心徹底死了。
他腦袋裡頓時浮現了一個小小孩童的身影,衣衫單薄,不受家人喜愛。平常就獨自睡在屋外的茅草堆裡,連一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
天冷下來也隻能抱着胳膊縮着身子,躲在漏風單薄的被子裡瑟瑟發抖。
即便下雨,他也不被允許進屋,隻能一個人鑽到暗無天日的山洞裡睡……
是多可惡的家庭才會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謝凜的心猛地揪起,不敢再想下去。
謝凜的聲音無法抑制地顫抖,小心問道:“你以前在山裡過得就是這樣的生活嗎?會不會、會不會不喜歡那樣的日子……”
“不會呀,”白茸的眼睛亮晶晶,笑得天真燦爛,“如果沒有山裡的那段時光,我怎麼能下山遇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