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啊,半邊臉都粘上灰,待會兒拍近景會更明顯。”
前面的戲份有篝火,演員身上多多少少都帶了些灰燼,拍遠景看不出來,但接下去要換近景,非常影響上鏡整潔度。
除了戲份較重的主演們,皇帝妃嫔這些在劇情中妝發更需要一絲不苟的角色,就更容不下半點污漬。而跟組化妝師就兩個,重新改妝根本忙不過來。
各個部門的老師紛紛圍上來協調後面該怎麼拍攝,尤迦雲眼看着人越來越多,拿在手上的水杯一直沒機會擰開蓋子,隻能舉高了手,像個展覽品任人轉來轉去地看。
當他察覺到手心空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水杯被顧栩拿走了。
顧栩手上動作及其自然,擰着蓋子,邊提出自己的看法:“這些灰塵滾毛刷可以清理,我車上有一把滾毛刷,攝影棚也有,現在找人跑過取去來得及的。”
他甚至也沒去看尤迦雲一眼,伸過去手,一面在跟旁人講話。
随後林栀也說她可以自己補妝,讓化妝老師先打理妝面影響比較多的人。
一番協調下來,人群以最快的速度散開。但尤迦雲那一口水還是沒機會喝上,一個愣神的功夫,給他畫眉毛的人已經換成了顧栩。
本來是林栀自告奮勇要幫忙,結果一塊卸妝棉和一盒眉膏在好幾個人打轉,怎麼都找不到合适的角度,最後轉到了顧栩手上。
顧栩負責給尤迦雲擦掉睫毛眉毛上的灰,然後重新補上,林栀在旁邊打燈指導。
沒一會兒身後又圍來了一圈人。這種緊急時間内還小事故頻發的時刻,攝像機肯定全程都在記錄每個人的幕後狀态,連林栀個人團隊的跟組宣發都舉着手機在錄視頻。
尤迦雲當然是保持微笑,淡然應對,絕不在鏡頭前失了風度,還能恭維一句:“顧老師化妝都會啊,真厲害。”
表演型人格愛表現,夠厲害的。要是被罵會耳朵癢,那顧栩現在應該要有幾百根羽毛鑽耳朵的癢,全是尤迦雲在罵他。
“錢兒。”尤迦雲喊着齊安的外号,伸手往後找,要把水杯交過去,再叫齊安把水杯拿去洗洗消毒。
便宜助理捧着水果自己吃得起勁,這會兒在和蔡景美聊天,什麼都聽不見。
水杯被林栀接了過去。林栀好像能瞧出尤迦雲的不自在,就說: “以前在學校排戲,都是自己上手化妝的,顧栩有經驗,放心。”
“我有沒有經驗,他最清楚。”顧栩突然接了這麼一句話。
林栀很刻意地“哦”一聲,說:“也對,你們關系不一般。”
“隻是……”尤迦雲着急撇清,下意識要轉頭,被顧栩扣住下巴掰了回去。
“隻是以前合作拍的那部戲沒條件請專業化妝,都自己來。”顧栩接上話,說完就掰過尤迦雲的下巴,轉去給林栀确認是不是化對稱了。
林栀覺得沒問題,喊了後頭的化妝老師做最終确認。随着她的喊聲,那邊在給蔡景美打燈補妝的一衆人都轉來了視線,包括蔡景美和齊安。
但大家的注意力實在沒法放在眉毛上,隻能看到顧栩扣着尤迦雲的下巴,而尤迦雲臉上配合,不做掙紮,實際上死死掐住了顧栩的手腕。
“可,可以的。”化妝師首先打破沉默,“化得很好,但是顧老師輕點力氣,别把迦雲下巴的妝帶走了。”
“沒事。”顧栩挪了挪手掌,換擡尤迦雲的下巴,湊近左右檢查一遍,确認尤迦雲臉上沒有脫妝。
要不是鏡頭太多,尤迦雲是真想朝顧栩臉上吐一口!
“别瞪了,小心被鏡頭拍到掉人設。”顧栩感受到了那份敵意,沒什麼好心眼地提醒道。
說着,顧栩也松開了手,招手示意小方拿來他的劇本。
尤迦雲說:“顧老師精力好哇,這麼高強度的大夜戲,都能時刻表演你的人設。”
“過獎。”顧栩低頭看回劇本,臉上始終都沒什麼大的表情。
隻是,有了對比才能注意顧栩眼底的細微變化,比起看劇本時瞬間陰沉下去的眸光,他一擡頭看向尤迦雲,又會回升幾分暖意。
顧栩說:“讓你的助理少聊天,去準備等下敷小腿的熱水袋。”
因為顧栩的話很突然,前一秒尤迦雲看他已經專注在劇本上,不打算再費口舌,下一秒就撞上顧栩投來視線。
像夜幕降下道路兩旁的燈及時亮起的那一刻,或者,延時攝影中綠芽沖破枝杆的那一秒。
尤迦雲怔了怔,嘴上在說“用你指手畫腳”,瞥過臉,又不禁咽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