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好像在她眼中被定格了一樣,殷禾垂眸望着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從沒想過在這種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遇到謝遲。
但她此次勢在必得,就算不惜和謝遲交手,她也要把佘蘭草帶走。
腦海中不斷盤算着,那些起初有些慌亂複雜的情緒逐漸消散,隻餘一雙冷靜的眼盯着下方。
謝遲偏了下頭,站在他身後之人便走了出來,低聲和他說了句什麼。
藥宗的弟子們紛紛道:“宗主,您回來了。”
那人擡起一張豔麗逼人的面孔,正是秦郁。
一旁的小生扯了下趙珏的袖子,沖他使了個眼色,滿臉寫着“你看,我說的都是真的吧”。
趙珏沒理他,向着謝遲拱了拱手算作行禮,才對着秦郁道:“佘蘭草有劇毒,尋常之人不懂的,容易被誤傷,讓弟子去摘吧。”
謝遲卻道:“不必,我親自去摘。”
趙珏看向秦郁,他卻意外地沒有說什麼,隻是沖着他微微颔首:“随他吧。”
話音剛落,就看到謝遲足尖輕點,一個輕躍便到了佘蘭草旁邊,他掌上用布巾纏繞了一圈,小心地去觸碰那株冰藍色的花朵。
突然一股強硬的力道襲來,謝遲下意識地收手側身,那道力道落了空,将他身側的青石擊成了粉碎。
“喂。”
“我讓你碰了嗎?”
謝遲眸色一沉,循聲往上看去。
高大的樹枝上不知何時坐了個人,她斜斜地靠在粗壯的樹幹上,手中有一搭沒一搭地抛着幾個小石頭,銀色的面具貼着她的半邊臉龐,隻能看見弧度精緻的下巴和半張隐在樹蔭中的側臉輪廓。
衆人大驚失色,誰也不知,這個人是何時到了這裡,來了多久。
竟然能讓所有人都毫無察覺。
殷禾沒什麼表情地掃過下方的人群,道:“我說了,這是我的東西。”
“不要命的話,便過來搶吧。”
說話間,她的視線正撞上擡頭看過來的謝遲。
周圍嘈雜的喧嚣聲、風聲都在這一刻靜止。
時間仿佛一刹那停住了,好像在很久很久之前,也是這樣一個身影,輕輕倚在樹上,像一道光一樣照進了他黑暗的世界。
謝遲站在原地,向來散漫倦怠的臉上蒼白一片,他動作僵硬地擡手,慢慢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一下,又一下,心髒緩慢又劇烈地跳動起來,像是重新活過來了一樣,渾身的血液都重新滾燙地流入他的四肢百骸。
畫面像是濃墨入水一樣變得模糊不清,萬物在他眼中黯然失色,隻有那個樹上的少女斜靠着,懶懶輕笑的身影。
他動了動唇,卻什麼話都沒說。
殷禾皺了下眉,看着謝遲沒有任何動靜,也懶得再等,直接一躍而下,盯着秦郁問道:“一個兩個都不說話,那我就默認你們同意了。”
秦郁顯然是個沒什麼責任心的人,他看了眼謝遲,慫了慫肩道:“我都随便,反正不是我要的,你要就拿走吧。”
殷禾:?
她帶了一幫魔衆來此,想來是要打一場硬仗的。
不是說誓死不從,絕不讓别人帶走佘蘭草嗎?
她不由得有些懷疑伏影的辦事能力。
而此刻隐在暗處的伏影面對月鴉略顯冷淡質疑的眼神,簡直有苦說不出,明明他帶人來的時候,對方那态度簡直像是他要殺人老母一樣寸步不讓。
殷禾一把推開擋路的謝遲,伸手去摘那株佘蘭草,卻聽到謝遲終于像是活過來了一樣冷不丁來了一句。
“别動。”
她心中冷笑一聲,果然,總歸是要打一場的。
“怎麼,閣下又反悔了?”
謝遲卻越過她,把布巾擰成條往手上纏了幾圈,小心翼翼地從土裡拔出了那株佘蘭草,又拿出布袋嚴嚴實實包了幾圈才走過來遞給殷禾。
“這位姑娘,佘蘭草有毒,使用的時候,可要注意别被它傷到了。”
他的聲音如同三月的春風劃過耳畔,眼中像是噙了一抹水光,落在他淺笑的眸中,晃啊晃的,叫人的心尖兒都跟着一起顫了顫。
殷禾的背後卻忽然冒起一股細細密密的雞皮疙瘩。
謝遲太不對勁了。
她下意識地擡手去摸臉上的面具,确認自己沒有暴露以後,才從謝遲的手中接過佘蘭草。
“算你們識相,今天就先放過你們。”
她轉身欲走,卻被一股力道猛地攥住了手腕,殷禾偏頭去看,又是謝遲。
“你去哪兒?”
殷禾的眼神頓時冷了下來:“怎麼,我不來找你們的麻煩,你們還要繼續糾纏?”
感受到手上的力道越收越緊,殷禾擡手就是一掌向他劈了過去,卻沒想到謝遲竟然不閃不避,硬生生受了她這一掌,嘴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一縷鮮血,手上的力道卻絲毫沒有放松。
看着他這模樣,她不知為何心底浮起一陣莫名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