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像是流水似得從掌中滑走,十一年的時間,一晃而過。
雲起城内的客棧裡,坐着幾個閑坐吃酒的修士,酒過三巡,便有些藏不住話,開始對着身邊的人閑聊起來。
“沒想到被封印了數百年的魔界重開了,還出了個魔主久伶,這些年的安穩日子看來是到頭了。”
有人反駁道:“那可不一定,現在的雲洲可不比以往,那再厲害,還能厲害過羽山那位?”
喝酒上頭的那位道:“這久伶作為新任魔主,非同小可啊,一出手便滅了華虛宗一門,哎喲,那可不是一個慘字了得的。”
他悄悄壓低聲音,又道:“咱們還是見機行事的好,保不準哪天宗門就被那個魔頭找上門來了,你看看現在雲洲各大門派,誰不是人人自危,除了那唯利是圖的金刀門和向來不插手是非的羽山,哪家沒被找過麻煩?”
被反駁那人又喝了口酒,冷笑一聲,道:“魔界近年來連年壯大,羽山的人再不插手,這天下恐怕真的要淪為魔孽的掌中之物了。”
“說到那金刀門,我看呐,也和那魔界少不了勾結的,否則怎麼就不找他們的麻煩呢?”
“就是,金刀門那群人,滿身銅臭味,也配在雲洲待着麼,我看不如趁早解散。”
說話間,客棧内走進一行人,長刀配身,為首的一名女子冷冷掃了一眼剛才說話那人,一開口,便毫不客氣道:“舌頭這麼長,不想要了?”
金刀門雖然重利,在雲洲算是獨樹一幟,被罵身上有銅臭味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是基本上沒什麼人敢當面在金刀門面前說這些話。
一是因為金刀門的實力在雲洲并不算弱,二是因為各大門派利益相關,總有需要金刀門幫忙做事的一天,得罪了便不好打交道了。
那人一看那女子身上氣勢壓人,身後跟着的一行人個個人高馬大,一時間便熄了火,陪笑道:“誤會,都是誤會。”
他的視線轉過來,看到身邊同門的人用戲谑的眼神望着自己,一時間面子挂不住,找補了幾句,又低聲道:“其實金刀門現在還不錯的,近兩日的雲洲清談會,不是還邀請了金刀門嗎?”
對面的同門摸了摸下巴,點了下頭:“說到這個,确實是,這次的清談會就在伏羲谷舉辦,羽山的人也會來,為的就是商讨聯手對付魔界一事。”
“太好了,能有羽山出面,看那個久伶能嚣張到幾時。”
話音剛落,金刀門那名為首的女子便嗤笑一聲,那人聽到聲音,視線看向身後的那名女子,心下不虞,面上卻帶着一抹讨好的微笑:“姑娘為何要笑,在下不知有何處說錯了?”
那名女子粉衣烏發,雲鬓半挽,明明是一副極為嬌俏的長相,面色卻冷若冰霜,她将手中的劍扣在桌上,發出嗑嗒一聲脆響,聲音不大,卻能聽出執劍之人此刻的情緒。
她望着那名剛剛說話的修士,嘲諷道:“羽山那群道貌岸然的人,也虧你能用這麼崇拜的語氣說出贊美的話。”
那女子話鋒一轉,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人,又道:“怎麼,你是他們養的狗麼?”
那修士被人用言語如此侮辱,一時間怒從心頭來,幾乎一瞬間就漲紅了臉,站起身指着那女子道:“你……”
奈何一陣整齊的出鞘聲響起,刀光閃過他的眼睛,幾乎是瞬間,那沖頂的怒火就被迫滅了,他迎着那人挑釁的視線,一甩袖子便憋屈地坐了回去。
那名女子看來也沒有繼續糾纏的意思,見他沉默不再多舌,也轉過身繼續往酒杯裡斟酒,她的酒量似乎不是很好,不過幾杯下肚,面上便浮上了一層淺淡的醉意。
幾名佩刀侍衛幾次想要阻攔,都被她無聲地擋了回去,她從懷裡拿出一包蜜餞,指尖捏了一顆放進嘴裡,酸甜的味道在嘴裡化開,沖淡了苦澀的酒味。
她垂着眸盯着桌上的那包蜜餞,輕聲道:“……真為你感到不值,阿禾。”
……
石嶺深處的魔宮内,一排排明燭分立在寬闊的石廊兩側,投下忽明忽暗的火光,繞過彎彎曲曲的石廊,便能看到一株株紅色的冥光花。
冥光花是隻生長在魔界的植物,枝葉細長,一朵朵鮮豔欲滴像是美人色澤飽滿的紅唇。
刍蘭低眉斂目,形色匆匆地穿過這一片赤紅的冥光花田,眼前便出現了一座輝煌如宮殿一樣的華室,赤色的紗幔挂了一重又一重,層層疊疊,隻能看見殿内影影綽綽的燭影。
殿内正中央坐了個女子,斜斜地倚在寬大的軟榻上,這裡空寂的很,幾乎是一靜一動都會發出輕微的回響。
刍蘭不敢多看,聽說這個新魔主手段殘忍的很,她想起魔界重開那天,萬魔躁動,一直以來因為被封印不見天日的空中黑雲翻滾,驚雷陣陣。
突然,那暗色的天空像是被人徒手撕裂了一般,緩緩露出了天空本來的樣子,星辰熠熠,久違的月光灑落在魔界的大地。
帶着半邊面具的少女自天際緩緩降落,衣帶翻飛,面色平靜地掃過下方躁動的衆魔,一句話落下,掀起軒然大波。
“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們的主人。”
刍蘭站在角落,看着底下的魔氣乍然沸騰起來,曾經七荒手下的一名大将更是冷笑一聲。
“一個小丫頭片子,也敢口出狂言?”
“好大的口氣。”
已經被迫休息了百年的魔族紛紛摩拳擦掌,他們本來就是一個好鬥的種族,除非絕對的實力碾壓,沒有人甘于屈居人下。
刍蘭害怕極了,生怕這些人打架會殃及到自身,她本來就弱小,更别提那些強大的魔們相鬥起來,根本不管不顧。
她看着眼前那個少女,也有些替她擔心,她的身體那麼纖細,和那些強大的四肢發達的魔站在一起,簡直就像是個弱不經風的小矮人。
他們壓根沒把她放在眼裡。
說話間,一道魔影速度極快,像一陣風一樣瞬間移動到她身邊,青筋凸起的手臂揚起,一道巨力就要憑空落下。
刍蘭閉上了眼,她已經想象到這個少女身體被拍得粉碎的畫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