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吟心道,這人說話好像有點不要臉,她隻當是耳邊有蒼蠅嗡嗡叫了一串,又問:“那你同門師兄弟裡,與你關系最好的,都叫什麼名字?”
淩子殊背上正癢,無奈手腳均被束縛住了,便往正殿内的一個大石柱子後面蹭了蹭,若有所思一般。
風吟:“……”
淩子殊支支吾吾地念了幾個名字,說是這個從剛進門就認識,多年來一直同住一間,感情深厚,那個是演武大會上認識,屬于不打不相識,雖然對方技不如人,自己略勝一籌,兩人又時常相互切磋劍技,已經生出惺惺相惜之情,另一個,家境貧寒,剛進門不久就被自己注意到,于是他仗義疏财,明裡暗裡幫了對方不少,兩人已經是過命的交情……
風吟把淩子殊口中這種簡單又質樸的人際關系聽了一圈又一圈,仿佛他人緣好像還不錯。
這裡面沒有一個名字是沈蘭息。
沈蘭息關心淩子殊,不惜和自己簽那種協議,也要她不殺淩子殊。
而在淩子殊那裡,兩人大約隻是交情泛泛。
她的識海裡有一句話:換上女裝就認不出來的,一定不是好兄弟。
這話年代久遠,已經不知道是哪位神官留下的了。
那麼,不是淩子殊在撒謊,就是她高估了沈淩二人的關系。
沈蘭息那當街一腳,看不出是事急從權,還是公報私仇。
風吟負手而立,又問道:“你有交好的女弟子嗎?”
淩子殊聞言,長歎了一口氣:“長晏宮内并不禁止弟子結下塵緣,隻是我生性拘謹内斂,不善與女子打交道,不然也不會至今還孤身一人!”
他撒謊了。
要不是親眼見過沈穆雪和淩子殊你侬我侬,風吟也許就信了他的鬼話。
等沈蘭息回來,她要告訴他,想保護淩子殊可以,但不能把他當做朋友。
風吟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輕輕地緩緩地把它長籲而出。
人類的事情,都是小事。
做神官,最重要的就是,心境平和。
——這句話一直在她識海中飄蕩來去,是曆代神官都贊同的箴言。
她向來就是個,下手不分輕重,但是心平氣和的人。
風吟面無表情,緩緩地走開。
淩子殊不巧又說了一句:“神官姑娘面若冰霜時,也甚美啊。此時你我二人同處神樓之中,也算是有些緣分,千胤城恰逢魔族入侵之劫難,我輩理應施以援手,如果姑娘不嫌棄,子殊願為姑娘守城,效犬馬之勞。”
風吟沒理他。
淩子殊剛才看見的假神官沈蘭息守城并沒有太大壓力,但不影響那身飄飄如仙的漂亮禮服為他平添了幾分嬌弱感。
世人暫時還不知道這屆神官是神魔混血,隻有各地的神族内部有這個消息,還有少數魔族和古魔族了解當年風吟的父母之間惹起的風波。
淩子殊這個時候也不知道,不過,他還是本能地向風吟示好了。
風吟對淩子殊說不上有多排斥,隻是她喜歡安靜,他要是不聲不響的話,在卯月樓的待遇可能會稍好些,可惜他開口說話了,她隻能想辦法讓他閉嘴。
“吃點東西。”她遞上一碗清水,兩個窩頭,擺在淩子殊面前,見他手腳不便,又在餐盤下面墊了個桌子。
淩子殊擡頭,巴巴地望着她:“姑娘可以為我松綁嗎?”
“晚些。”
“姑娘可以喂我吃嗎?”
風吟把雙手藏進了飄着好多毛球球的衣袖裡,搖頭:“我沒有手。”
淩子殊向她寵溺一笑,往前屈了屈身,直接張嘴叼起一個窩頭,咬了半口,又吐了回去:“姑娘,這個窩頭一點味道也沒有。”
風吟想了想,也是。
不久後,她又端了一碗水過來,擺在餐盤上:“海水,鹹的。”
淩子殊實在饑腸辘辘,便不造作了,蘸着清水吃了窩頭,本來還想唠幾句,風吟走過來,将一大塊抹布塞進了他的嘴裡。
她雖然能借助一些不太穩定的工具遠程保護千胤城,但如果兩人同在卯月樓内,失去了神樓這層掩護,若是正面起了沖突,她未必打得過淩子殊。
她覺得這樣還不夠安全,又拿了條大麻繩過來,将淩子殊裡三層外三層地加綁了一遍,固定在柱子邊上,又拿着一個袋子套住了他的頭。
識海裡有句話叫做:做事不可太狠,凡事留三分餘地。
後面也有曆任神官的附議,她們紛紛表示以此為行事準則。
風吟輕輕解釋道:“外面危險,你在這裡,不用客氣,當成自己家一樣就好。”
隻是不能走動,也不能發出聲音。
淩子殊可能覺得有點道理,他真的安靜了不少。
風吟突然想起來,自己和淩子殊耗了那麼久,都忘了看光屏了。
她鑽進了遮擋操作台的簾幔裡,打算看看沈蘭息那邊是什麼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