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謹的神色冷下來。

……

錢赴離開得悄無聲息，校園生活恢複了平靜。

時間流逝的速度總是難言形容。有時它漫長得像是被按了慢速播放的鍵，可有時又走得飛快，明明還很遙遠的事一眨眼已經到了跟前，打得人措手不及。

作為大四學生，唐玥和其他人一樣正式進入實習期，成為了高檔寫字樓裡進出的一員。

每次快到六點時，她萎靡的精神便開始振作起來，周圍的同事也是如此。大家不停地看着電腦或手機上的時間，藏在桌下的腿開始不由地抖動。

然而就算到了六點，辦公室也沒有人立刻起身下班。他們左顧右盼，希望有一個人能站出來先走，為大家起到帶頭作用。

過了十幾二十分鐘，終于有人關掉電腦，站起身來裝模作樣地收拾桌面的東西。唐玥飛快地保存好自己寫的東西，在一個不算太早也不算太晚的時間離開了公司。

在真正開始工作以後，唐玥才深刻體會到下班兩個字的美妙。電梯裡全是和她一樣的上班族，每一層進來的人臉上都帶着相似的倦色。

回到家的時候，空氣裡彌漫着飯菜的香氣。唐玥深吸一口氣，換好家居服，跑到廚房門口朝裡面望，“需要我幫忙嗎？”

向謹回頭輕笑，“不用，你休息一下吧。”

因為實習的原因，唐玥在外面租了一套房子。向謹有問過要不要和他一起住，不收房租。坦白說她有些心動，但還是拒絕了。

她覺得女生應該要有一間自己的屋子。

所以最後變成了你來我這裡待幾天，我來你這裡待幾天，這成了彼此都心照不宣的約定。

向謹在廚房忙碌着。他勁瘦的腰上系着一根圍裙的帶子，後方松松打了個結，一扯就能徹底拉開，姿勢像顆松樹，挺拔好看。

“辛苦了。”向謹從廚房出來，看到唐玥臉上的倦色，不無擔憂。“你還好嗎？要不要休息兩天？”

唐玥虔誠地接過向謹手中的餐盤，醋炒蛋和子姜牛肉絲，都是她喜歡的菜。

她餓得厲害，匆匆扒了兩口飯，含糊不清道：“請假有點麻煩，不一定會批。”

更何況她還在實習期。

“好吃！”

唐玥感受了食物的力量，胃裡頓時暖呼呼的，精力也跟着恢複了一些。

想起現在的工作，她努力忍住想要歎氣的沖動。她并不喜歡現在這份工作，但又不知道還能做什麼。

這段時間内，向謹也看出了唐玥的疲倦，到底還是舍不得她過分受累。想了想，他問唐玥願不願意來他實習的那家事務所幫忙。

薪水還算不錯，而且時常有空閑。

唐玥聾拉着腦袋，有些猶豫，“我，我想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向謹耐心地循循善誘，“你想做什麼呢？”

“那你呢？”唐玥有些懵，想了一會兒沒得出結果，忍不住反問道：“你以後會一直做建築設計師嗎？”

“不出意外的話，是這樣沒錯。”向謹分享着自己未來的規劃，“我打算先工作兩年，再和李子昂一起創立工作室。”

“那你父親那邊……”唐玥欲言又止。

“我有我自己的事業，也不需要他來幫我安排。”

最開始，他是因為想和父親對着幹，所以才選擇和金融毫不沾邊的建築系，但是在經過學習之後，他現在是真的喜歡上了建築。

他明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是一種什麼感覺，就好像生活都明亮起來，自己的每一個呼吸每一次行動，都帶着對未來的期盼，哪怕累也覺得是值得的。

他希望他的女孩也能找到這樣的感覺。

向謹的眼睛沉澱着平和流動的色澤，像潺潺的暖流經過。

“你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這很常見，許多人都會面臨這樣的問題。”向謹輕聲道：“但你肯定知道自己不想做什麼。”

唐玥猶豫着看向他。

暖橘色的燈光下，向謹的臉像是被打了一層柔光，唐玥抿了抿唇，“或許，我可以試着做一名話劇編劇？”

話說出口時，原本動搖不定的心反倒安定了幾分。

“我想做一名話劇編劇。”這一次的語氣不再像先前那麼猶豫不決。

向謹欣慰道：“那努力去達成這個目标吧。”

表情殷切的女孩掏出了手機，“上次去劇院的時候，我存了導演的電話，我可以向他尋求一些意見。”

這是她為數不多可以用到的人脈。

向謹像個操心孩子的家長，輕輕歎了口氣，“不要急，先吃飯。”

剛才一打岔，飯菜都快涼了。唐玥回過神來，扒了一口飯，朝他露出甜滋滋的笑容。

她知道話劇編劇的工作并不輕松，可她就是喜歡。既然有了這個目标，那就努力去試一下。畢竟她現在還年輕，有資本去一步一步摸索自己人生的道，讓自己成為想象中的人。

向謹身上的氣息柔和到滴水。

拿他自己來說，明明隻要退幾步，名譽财富都會唾手可得，可他偏偏要抱着自己的堅持，成為一名傑出的建築設計師而非繼承家業。

他相信，自己的小女友也會同他一樣。但不管如何，他都會永遠喜歡她。

又或者是更近一步，他愛她。

喜歡什麼時候變成愛的，他也不知道，隻是這個字突然就從腦海裡冒出來了。它出現的那般自然，就像人會呼吸喝水一樣簡單，向謹最開始驚了一下，但很快便接受了這件事。

仿佛命中注定就該如此。

他想要變得更加溫柔強大，做唐玥背後的依靠。他會用支持的目光看她如何一步步展開翅膀，但同樣的，他也會做好接納她的準備，在她被風雨淋濕疲憊歸來時，給她大大的、溫暖的擁抱。

“我最近接了一個項目，跟老洋房的修繕有關。那套房子坐落在一個海濱小城。”向謹突然提到這件事，令唐玥有些茫然。

他掂量着她的表情，笑着提議道，“所以，在你換新工作之前，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海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