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沒有月亮，人工霓虹如往常一般五光十色地亮着，掩蓋了天上那一點點星子的微光。

銀灰色的汽車穿梭在縱橫的道路之間，窗外的景色一閃而過，很快落在了身後。唐玥坐在後排，将車窗往下降了一些，好讓夜風帶着涼意撲到臉上。

王佳慧是個活潑的性子，上車後如同一隻歡快的小鳥，叽叽喳喳地講着這段時間發生的趣事。

“那個時候我……”

吹着風，唐玥想要将注意力集中在王佳慧的話上，可腦海總是不受控地浮現出向謹的身影，回到家後更是像被抽走精氣一樣，癱在沙發上動也不想動。

手習慣性地拿出了手機，點進各個app胡亂浏覽一通，卻很刻意地忽略了平時最常用的微信。

先前在餐廳門口，她拒絕了向謹送她回家的請求，并且客氣地勸他回朋友那裡，離開時的他表情竟然是難過的。

唐玥有些搞不懂他，明明他才是這段關系中越來越敷衍的那個人。

門外傳來什麼動靜，唐玥豎起耳朵，隐約能聽到“這裡”、“想幹什麼”之類的字眼。

興許是同樓層的鄰居在吵架吧，應該過一會兒就好了。

然而現實并沒有像她預料的那樣。門外的動靜不僅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大，讓她難以忽視。就在她坐直身子，好奇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房門被敲響了。

唐玥甚至愣了兩秒，才确定外面的人敲的确實是她家的門。

她一驚，并沒有直接開門，而是趴在門上從貓眼處向外看，那小心翼翼的一瞥，正對上向謹隽秀的臉。

等等，他怎麼來了？

唐玥僵住，下意識抿緊了唇，這是她緊張時慣有的動作。恰好此時，向謹側頭，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朝貓眼看過來。唐玥的心跳漏了一拍，慌慌張張往旁邊躲，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隔着一扇門，對方根本看不見她。

心跳漸漸平複下來，四肢也不再像剛才那麼僵硬。就這一會兒功夫，外面的人又開始敲門了。

笃笃笃的聲響敲打在她的耳膜上，明明知道外面是誰，她卻偏要自欺欺人地去問，“是誰？”

仿佛這樣問就能得到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門外短暫地安靜了一下，然後響起向謹有些晦澀的聲音：“玥玥，是我。”

在餐廳時，唐玥尚且能維持表情的平靜，可是現在，那個緊緊壓着她的東西已經被悄悄移開了，怅然湧了上來，充斥着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這一刻她什麼都不想管，也不想和向謹再發生什麼。

偏偏向謹正站在她家門外，避無可避，在這期間，還有其他人的聲音傳來。

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唐玥猶豫了一下，還是将門打開，門隻開了一點，嬌小的身子有一半都藏在門後。

“是有什麼事嗎？”她小聲問道，眼睛緊跟着外面的人。

“唐小姐，這個人你認識嗎？我從走廊的監控裡看到他一直在你家門口徘徊。”說話的人是公寓的保安，唐玥跟物業關系不錯，這裡的保安都認識她。“我過來看下情況，問他幹什麼，他又含糊其辭，隻說認識你，所以我想着敲門問一下，免得有誤會。”

雖然嘴上說着誤會，但保安在解釋的時候，依舊不忘警惕地盯着向謹，畢竟這年頭，人模人樣、打扮光鮮的犯罪分子也不在少數。

原來敲門的人是保安，不是向謹。

唐玥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感到失落，一瞬間，她還真想說“不認識”，然後把向謹扔給保安處置。不過這種任性的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按了下去。

“認識的。”她點點頭，把門敞開，等向謹進來後不忘和保安道謝，“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你。”

保安擺擺手，說他在這裡工作，這些都是他應該做的。

房門在身後合上，屋内就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唐玥走在前面，向謹跟在後面，兩個人中間正好隔着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

“你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唐玥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向謹卻答非所問：“方才我一直跟着你們。”他這話說得莫名其妙，但唐玥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以為在餐廳門口已經拒絕了他，沒想到他竟開車暗暗跟在後面。

她搞不懂他的想法。

見唐玥臉色微變，向謹解釋道：“我有些不放心，想要親眼見到你回家。”

“隻是這樣嗎？”唐玥的語氣變得不耐起來，“那你見到我回家了為什麼沒離開，又為什麼一直在我家門口徘徊？”

如果沒被保安發現，她甚至不會知道他來過。

不過這倒是提醒了她另一件事。

“我記得我之前給過你這裡的鑰匙，既然你不用，那就還給我。”按照兩人現在的關系，是時候把鑰匙收回來了。

“我……”向謹不自然地移開眼神，“鑰匙沒帶在身上。”

最開始他隻是想親眼确認她平安回家，但是在公寓樓下，擡頭望着亮起來的燈，他的腳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動了起來，等回過神來，他已經站在她家門口了。

鑰匙其實就在他的口袋裡，卻猶如千斤重，讓他遲遲沒有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