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也不給蔣鶴賢回嘴的機會,直接走人。
後頭挑起事端的中年男人陰測測一笑,接着又忙拿起紙巾往蔣鶴賢臉上去擦,假意道歉:“沒想到這群搞研究的這麼脆弱,早就看不慣他們拿着錢還要做文化人清高的模樣”
朱妏妏聽出了這人話外也在諷刺蔣鶴賢平日那些姿态,低聲和周邊人說:“讓讓,請讓一讓。”
一邊的陳同事發現她想往裡面擠,趕緊從後面抓住她胳膊:“别進去攪渾水,對我們沒好處。”
蔣鶴賢那頭卻沒承情,低聲說了句:“我出去洗把臉。”就拂開一群圍觀的人群往外邊大步走。
經過朱妏妏時,他一同這段時間的态度一樣忽視且散漫,一眼都沒勻過來瞟她那副擔心之色。
朱妏妏跳動的心反而定下來了,她看了眼陳同事。抿唇往後退退:“請自重。”
她借着離開的機會,撒腿跑了開去找蔣鶴賢。四處尋不着,心頭卻有無數錯綜複雜的情緒環攏了自己。
那些或悲憫或不屑或不恥的神色,一個個名義上的社會精英私底下卻做着強行灌酒,又默許一代代傳承這些不良風氣的守序者。每個人看蔣鶴賢的神色,都像一年前朱妏妏剛和蔣鶴賢重逢時的蔑視和冷漠一樣。
而那時,蔣鶴賢對于她的冷眼有着同樣譏言諷語的反擊。
把兩個人本就降到冰點的關系更拖到水下一層。
至少他那時有為自己辯解,有掰着朱妏妏的下巴,想知道她為什麼就那麼瞧不起自己。
現在的蔣鶴賢,即便是對于徐老劈頭蓋臉的否認,都不發一言。
除了在她面前他還會回嘴幾句。這麼多年來,他哪一次面對他人的惡意有一次解釋?
朱妏妏突然覺得一年前那個居高臨下俯視蔣鶴賢的自己,那麼面目可憎。痛恨的是蔣鶴賢難得的不解和委屈都展露在自己面前了,她都一次不曾正眼相待。
其實,在這些外人面前的蔣鶴賢才是最原原本本的他自己。他從不在意别人的反感和看法,自始至終我行我素。
在被迎面潑了酒水的情況下,蔣鶴賢還能保持鎮定的風姿,客套冰冷恰到好處的風度。
隻有在朱妏妏面前,他卻好似完全變了一個人。
腦子仿佛剖成了兩片,一片在控訴她這一年來的行徑。一面這麼多年的生活經驗卻在為她自己鳴屈:她心動的暗戀的喜歡的追求的,一直是原先的那個他。
既然分手了,她不能再接受變了性子的另一面的蔣鶴賢又何錯之有。
難道愛就一定要包容一切。連她反感的那一面她都要全盤接受嗎。她又不傻,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做内耗的事。
朱妏妏頭疼欲裂,不知不覺就停下來,在原地急喘氣。
酒店外面的路燈凄白得好似天上一輪孤零零的月亮。她牙齒有些發戰,剛出來太心急沒披外套,這會又沒找着人。
朱妏妏又站了一會。繞過了一輛車,停止腳步。
男人背對着她坐在車邊的石頭沿旁,正在抽煙。孤寂寥落的煙氣盤旋着往她這一頭飄來,這時秋冬相交的風變大了,一直吹得她發絲淩亂。
蔣鶴賢過了會,才發現有位纖長的女人穿着件合身昂貴的定制衣裝,站在他後面。他臉上還遺留着酒水的痕迹,沒有如他所說用紙巾擦去。
朱妏妏走過去,不由分說拿出了兜裡的帕子,一點點擦幹他鼻梁到臉頰的酒迹。
低頭嗅了嗅,感覺他衣錦上也有酒香氣。
一時卻不能确定,是他今夜喝酒太多沾染的,還是剛剛那迎頭痛擊所導緻。
蔣鶴賢不吭一聲。由着她按着自己胸膛擦幹了臉,最後才淡淡說:“我隻會對你做非分之事,你還是離我遠點較好。”
他的氣息太熱而風又太冷,她很快在這種冷熱交替的夾攻下,感覺眼眶升溫了起來。低下臉掩飾着一切,一閉眼就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滲出眼角。
她快速抹幹了,輕聲開口:“你做那麼多事,不就圖一個出人頭地。剛剛被人那麼誤解又為什麼不解釋,以前我那麼誤會你又為什麼不當面說清楚……”
蔣鶴賢這下把她的胳膊都搭到了自己肩膀上。他脫下外套,籠住朱妏妏早被吹得冰涼的皮膚。
他低眉蹭着她的臉頰,聲音低得好似能鑽到她耳朵深處,“什麼出人頭地?你都不敢說清楚,還來說我當初怎麼樣。”
朱妏妏才發現他人高身長,懷裡說不出的溫暖。那些沖擊不停的情愫,又隐隐有了決堤之險。非得用手使勁罩着他的臉不讓他窺出端倪才可,她斷斷續續道:“對不起。對不起……”
蔣鶴賢的動作停住了。
朱妏妏真的是個很有距離感的女孩。
當年楊程遠剛和蔣鶴賢說這點時,他還不以為然。因為從高中開始到大學,他倆一直形影不離親密無間。
直到漫長的分開再相見,他才恍覺她的高傲和自尊。她那些小心翼翼的接近和費盡心思的小心思,從來都施展給她們那個固定而膠合的圈子裡。
蔣鶴賢主動離開了,朱妏妏還戀戀不舍地坐在她從小生長的環境裡。不可能和他一樣同流合污。
他又怎麼能再得來她的施舍。
年少輕狂的蔣鶴賢因為比她還要耀眼,得來的一切都那麼輕而易舉。以至于他離開後都沒想到,幾年後,她對他就像她當年對那個氣急敗壞的鄰校男生。
蔣鶴賢一想到這些就有些不穩,在她腰間遊移的手竄到了她的背上,咬齧朱妏妏的耳垂,唇齒溫熱耳鬓厮磨:“不要說對不起。我拿你有什麼辦法,朱妏妏。”
他低聲輕歎,解她扣子的動作都心急了不少,手下力道加重,“能不能去我家,你不要嘴上說的那麼動聽可又一次次拒絕我。”
朱妏妏用手抓着自己的衣服,明明覺得頭好疼卻還能分辨出他語氣裡的懇求和切齒。
她為什麼不拒絕他這一次的吻。
又為什麼一個勁往他的懷裡鑽,想汲取他的溫暖。
朱妏妏想起那被他直接丢在江裡的鍊子,越想越覺得身心俱疲,既想笑又想哭,眼睛半閉着眉心輕蹙,似泣非泣:“随便你。”
這一句話說出口,她感覺神智都清明了不少。仿佛從中解脫了許多,放縱着自己從責任裡脫身。
蔣鶴賢氣息稍斂,垂眸:“什麼意思。”
朱妏妏緊抓着他的衣服,整個人都是任他為所欲為的垂敗和認輸。像要哭出來,卻怕人聽見,用鼻子深深地喘息。整個人埋在他胸膛裡。
她的唇角剛被他銜過,躲在車屁股後,兩個人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
朱妏妏眼眸濕潤,還有點不确定和自甘潰敗:“去你家吧,這總行了,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