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寒所在的地方,是一間地下拳場。
周鑫鑫說,他在這裡打拳。
拳場是由地下停車場改建而成的,陽光無法照射進來的地方總是彌漫着潮濕腐朽的黴臭味,但這些味道卻仿佛被鼎沸的人聲和煙臭味覆蓋。
拳場四周站的都是人,歡呼聲呐喊聲一浪高過一浪,幾盞昏黃的大燈打下來映照得他們興奮的面龐怪異扭曲。
他們在為誰歡呼?
場内,兩名上半身赤~裸僅着短褲的拳手正在互毆,張景月從未見過這樣的高寒。
半邊臉頰高高腫起,眼角青腫,頭發汗濕,身上無數擦傷豁口,被比他體型大、肌肉厚,強壯許多的對手一拳打倒在地。
然後他嘴裡含着血又爬起來上前對抗,周而複始…
張景月目睹他被打得鼻青臉腫,又毫不退讓,他的身上練出了薄薄的肌肉,在摔打對抗中,堅韌又頑強地支撐着他的整個身子。
“他每天都來這裡打拳,不是被人打得半死,就是把别人打得半死,我怎麼勸怎麼拉都沒有用,他是鐵了心要在這裡消耗餘生。”周鑫鑫在一旁道。
“自從他爸走後,他就不再理我,也不再理任何人。”周鑫鑫難過說:“像是一個行屍走肉,完全沒有求生的意志。”
張景月從未想過高寒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看見他的脖子上戴着兩條項鍊,張景月還記得這兩根項鍊上各鑲嵌着一個高字一個肖字。
高肖相連,金尊玉貴,友誼也珍貴。
上半場結束休息時,張景月看見高寒抽煙。
他坐在椅子上休息,熟稔地從煙盒中掏出一支點燃,捏着,然後一口又一口的吞吐雲霧。
三人走到他面前,場内大燈打在他低垂眉眼上,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隻能看見他頭發上的汗水一滴滴下墜。
他在想什麼?
“高寒。”張景月輕聲一喚。
正在抽煙的高寒聞聲擡起頭來。
從前柔嫩的雙臉變得堅毅,輪廓清晰,五官變得更加分明。他像是高崇華的另一個翻版,即便高崇華并不是他的親生父親,兩人骨相也并不十分相似。
他更像他的母親。
看見他們三人,高寒一言不發。
“高寒,你最近過得好嗎?我又來看你了…”高寒的臉異常冷漠,周鑫鑫腆着臉上前問候。
“高寒,你最喜歡的小蛋糕,我給你買過來了。”周鑫鑫将事先準備好的抹茶小蛋糕遞給高寒。
高寒沒說話,一擡手打掉送到眼前來的小蛋糕。
他沉默站起來,轉身就要走。
“高寒,你是不是很恨我。”周鑫鑫見他要走,急急忙忙又委委屈屈開口,
“高寒,對不起,你原諒我吧,我不再做壞事了。”周鑫鑫拉住他的手。
高寒臉上終于有了表情,甩開他的手轉身過來,厭惡道:“我不恨你,我隻是讨厭你,讨厭你和徐楠,我讨厭你們所有人。”
他說話時不止看周鑫鑫,還看了眼許燃和張景月,說:“最好,别讓我再見到你們。”
“請你們離開,我要工作了。”
他要走,周鑫鑫又拉住他,望着他鼻青臉腫,關切道:“高寒,咱不再做這種事了,好嗎?你缺錢你就告訴我,我可以幫你的,幹什麼要去賺這種下九流的錢?”
高寒聞言臉上表情裂了縫,回身使勁推開他,用了十足十的力道。
“什麼是下九流?你又高級到哪裡去?”
“我還不需要你來同情,周大少爺,不想我發飙就早點滾。”高寒将他推得步步後退,冷言下逐客令,盡管這裡也算得上是個公共場所。
“高寒,你怎麼變這樣了?”看他暴怒,周鑫鑫委屈得不敢再開口。
“我變成什麼樣,關你什麼事?”
像是一個循環,周鑫鑫前番跟張景月說的話這下又從高寒嘴裡吐出來。
隻是高寒的表情要比他冷漠得多。
高寒說完,轉身就要走,許燃站出來在他背後道:“你覺得你這樣做就能彌補什麼嗎?”
“在我看來,你不過是個膽小怕事,隻會逃避現實的懦弱男。”許燃說話,不像嘲諷,更像是在平靜的陳述一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