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李明洪站起來眯眼看她，吐出一口煙圈噴在她臉上，一個字一個字說：“你...死...了！”

梅不敢再說話。

她渾渾噩噩從校長辦公室出來，外面天是亮的，卻總像是籠罩着一層黑，她看不見光，就像她那看不見的未來。

她偷偷跑到教室門口，去看新來的健康課實習老師講課，她知道他是誰，卻不敢踏進教室，她害怕見他，因為一見他就想哭，也害怕他的眼神，怕他一眼就洞悉所有，窺破自己的秘密，看到自己肮髒的人生，也怕自己什麼時候就忍不住把所有東西都傾訴。

可是又控制不住想看他，因為他身上好像會給人帶來希望。

梅總是這樣，怯弱自卑，小心翼翼，永遠不敢踏出鴻溝，所以隻能任由污泥裹滿全身，直至窒息。

梅的死是一個轉折點。

餘嬌不見她的那個下午，她是被幾個男生拉進了枯黃的包谷地裡，那幾個辱罵她的男生因為被餘嬌打臉，覺得丢臉，就決定悄悄尾随伺機報仇。

他們在包谷地裡侮辱了她。

餘嬌返回來找她時，她被死死捂住嘴，四肢都被摁住，無法動彈，餘嬌找不到她，就回去了。

那幾個男生辦完事後威脅她，要是敢告發這件事就把她殺了。

梅沒有說話，她回到家，拿冷水洗自己，冬天雨化的水冰的刺骨，澆在傷口上是麻木的痛，她出院後不敢回家，她已經被父親打怕了，就悄悄把自己的被子抱到後院，躲在豬圈後面的草棚子裡睡。

她那晚縮在草堆裡，面前放着她爸的殺豬刀。

她看着那把刀。

“是不是殺了他，殺了他們，就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梅鬼使神差提着殺豬刀來到教師樓，她敲開校長的宿舍門，說：

“幹爹，我來認錯。”

李明洪手裡夾着一支煙，擡手狠狠吸一口然後吐出來，沒說話隻下巴往屋内一擡，示意她進屋。

梅的刀藏在書包與背脊的夾縫之中，手悄悄握着刀柄，鎮靜踏進去。

李明洪将門關上落鎖，梅站在房間中央空地上，再次垂頭麻木開口：“幹爹，我來認錯。”

“哦？”

李明洪逐漸靠近：“你認什麼錯啊？”

李明洪叫她躺床上去，她不動，等李明洪即将靠近的瞬間，抽出殺豬刀狠狠朝他刺去。

“噗嗤”一聲，李明洪始料不及，大腿被割了一刀。

“媽的！”他咒罵一聲，擡起一隻腿就把陳梅梅踹飛到牆角。

包谷地裡的那幾個男生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竄到牆角将梅四肢摁住，癡癡嘿笑。

“李校長，她要殺你哎...”

李明洪拿一塊毛巾綁住大腿止血，看到掉落在地的刀，将它撿起來，走到梅的身邊，自上而下審視她，看見她滿含怨恨的雙眼，怒火霎時上湧擡腳踩上她的肚子，不停踢打。

“殺我？”

“你還想殺我？”

“你還敢殺我？”

李明洪一邊咒罵一邊踢打，下手之重，幾乎要将她五髒六腑踩踏出來。

梅毫無反抗之力，閉眼承受。

李明洪發洩完怨氣，叫那幾個男生拽她起來，跪着。

拉扯固定住她的四肢，李明洪蹲下身看她：“梅啊，不是來認錯的嗎？”

“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啊？”

陳梅梅的存在太危險，第一，她已經威脅到他的人身安全，第二，她身上那些秘密，随時随地都有爆掉的可能。

于是，李明洪在想辦法除掉她。

他是不可能動手殺人的，也沒有這個必要，一個亂搞懷孕被全村人所不齒的人，他有的是辦法除掉她。

他問：“你的家長呢？”

“叫家長吧，梅啊，你的存在已經威脅到我了...”

梅一句話不說。

“不說話？”李明洪掐住她的下巴：“你以為你不說話，我就拿你沒辦法？”

“當啷...”一聲，李明洪把刀扔到地上，說：“事情發展到這個階段是我沒想到的，陳梅梅，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拿着這把刀自殺，二，天亮以後，請家長，我們一起去派出所坐坐。”

“也讓你爹好好看清楚，他養出了一個什麼樣的好女兒...”

梅笑了，她啞着嗓子出聲：“好...好啊，報警啊，報警，我們一起去坐坐，看看到時候，是你進去，還是我進去，你報警啊...”

“你報警啊！！！”梅嘶吼出聲，眼睛裡笑出淚花，她不怕，她根本就不怕，被她爹打死又如何，她要把這個垃圾的惡行全部揭露，要他死，要他坐牢！！！

李明洪一愣，以為她會妥協自裁，沒想到她選了第二條路。

報警？

好啊，報警，他會讓她看到，這個社會是怎麼教她做人的。

第九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