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直截了當地告訴他。”張願現身說法，“我當年也的确是這麼做的。”

可是何思與張願的情況大不相同。

張願隻需經過父母的同意，而他呢？他與杜慈竹之間有身份的隔閡，這種違背倫理的事傳出去怕是要一輩子讓人戳脊梁骨。

可何思不懂，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麼癡迷于杜慈竹？甚至可以忘卻他們之間的阻礙，忘卻一切道德約束？這本不應該的。

就好像，就好像他與杜慈竹本該就是天生一對。

何思的氣息有些紊亂。

“何思，你就是愛上他了。”

見何思又是半天沒回話，張願便回道：“如果你真的喜歡他那就說出來，你不說出來，怎麼會知道他的心意呢？說不定他也同樣喜歡着你。”

喜歡……我？

何思眼睫微顫，種種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杜慈竹的确說過喜歡他的話，但那些話聽起來真的隻是一個成年人喜歡小孩子的那種喜歡。

可是……

何思回想起來在他親吻杜慈竹的時候，杜慈竹并沒有反抗，甚至還将他緊緊護在懷裡，生怕他一不小心會掉下床去。

何思瞳孔緊縮。

難道說，其實杜慈竹也是有那麼一點喜歡他的？

杜慈竹曾經說過他們在圖書館有過一面之緣，雖然何思自己記不清了，但或許那就是他們緣分的開始。

不然杜慈竹為何要對一個繼子這麼好，為什麼要送他玫瑰花，又為什麼毫無保留地容忍他的任性，容忍他的一切？

難道隻因為他與杜慈竹死去的鄰家弟弟一樣嗎？

這種解釋未免太牽強，杜慈竹對他的好早已超過了正常大哥哥對一個鄰家弟弟的限度，除了真心喜歡，何思實在想不出還有第二種可能。

想到最後，筋疲力盡的何思在心中吐槽：總不能因為我上輩子救過他的命吧……

“也不要瞻前顧後，這世上最愛你、最希望你過得好的就是你父母，如果你與他真心相愛，耐心同父母溝通，天下的父母沒有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幸福的，他們最終會理解你們的。”張願繼續說。

“所以不要害怕，更不要逃避。那種感覺太痛苦，我已經嘗過一次，不想再經曆第二次了。”

“所幸這一次我把握住了機會，所以何思，命運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成功都是你自己拼盡全力争取來的結果，不能因為别人的一句‘幸運’就抹殺掉你曾經付出的努力，知道嗎？”

“别讓‘醬燒青花魚’事件發生。”

何思被張願的比喻逗笑了。

“可是我不是岡田，他也不是小玉，不過說起來，他的确也是個美人。”

“抱歉，張願，我的情況和你不同，總的來說就是……有點複雜。”何思在屏幕上敲着字，“或許在你看來是逃避，可我真的沒有别的辦法了，我身不由己。”

“隻要能遠遠地看他一眼我就心滿意足了，我不敢奢求太多，人一旦貪心不足，就會失去更重要的東西，既然如此我更希望維持現狀，這或許才是最好的結局。”

對方的聊天框上反複顯示着正在輸入中，何思正納悶，便見沉默半天的張願發來這麼一句話：“你應該相信他的，他比你想象的要愛你。”

何思笑了：“你又不知道我說的是誰，怎麼這麼信誓旦旦？”

又是半晌沉默，對方才發過來一條：“我知道他是誰。”

此時的何思依舊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在屏幕前帶着笑意，仿佛聽見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那你說說他是誰？猜錯了可要罰你。”

這一次，張願很快就發了幾個字，在看到名字的一瞬間，何思大腦空白，幾乎窒息。

“是杜慈竹對吧。”

他甚至沒有用疑問句，信誓旦旦的就好像他早已看透了一切。

“你……怎麼知道的？！”

一發出去何思就後悔了，他也真是的，張願就算說對了，他不承認不就好了，現在他這不就坐實了自己對杜慈竹有非分之想嗎？

如果再撤回那就更好笑了。

況且何思心不在此，他更震驚的是張願是什麼時候知道的，怎麼知道的，誰告訴了他？

何思喜歡杜慈竹。這件事一直憋在他心裡沒敢告訴任何人，所以不會是别人告訴張願的，那麼就隻能是張願自己猜的，可這就令何思更驚恐了。

是否是他日常表現的與杜慈竹太過親昵所以才引得旁人察覺？那麼同樣的，既然張願可以猜到，其他人呢？

何思越想越害怕，就好像老鼠突然暴露到地面見了光，欲要偷竊的小偷遇到警察，明明還沒發生什麼，卻認為已經世界末日了。

張願沒有回答他，隻是發了四個字：“他喜歡你。”

那一夜何思的夢境十分混亂，一會兒夢見杜慈竹在那恬不知恥地給他講外科學，一會兒又夢見杜慈竹被他咬得雙唇微紅，哭得滿臉淚光，而到最後是杜慈竹跪倒在一片血泊之中，面對着摔得粉身碎骨的屍首哭得悲痛欲絕，整個世界空蕩寂靜，仿佛隻剩下杜慈竹一人，凄厲的哭腔如利刃紮進何思的心裡，讓他心痛到暈厥。

何思醒來的時候，眼角邊還沾着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