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喝水?”
喻宋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應該是剛醒。
于是陳望津問了一句,沒想到,喻宋踢踏着腳步,還朝着陽台這邊走了過來。
灰色短褲是新的,他沒穿過,T恤是白色的,正中間是卡通的彩虹圖案,他覺得有些花哨,所以隻在這邊休閑的時候穿過一次。
這樣的顔色圖案,在喻宋身上,倒是很合适。
就是衣領有些太大了,本來是圓領的,因為袖長和肩線的關系,淩亂地堆在喻宋的肩頭,領口敞開,晃蕩着空曠得很,從陳望津的角度看去,能夠清晰的看見兩條嘭起的鎖骨,和……
陽台上的男人背對着月亮,就那麼撐着胳膊半靠在欄杆,室内澄黃的燈照在他的側臉上,一半在明,一般在暗。
喻宋能夠感覺得到,陳望津的眸光是落在自己身上的,明明滅滅,帶着某種難以言說的深長意味。
也正因為如此,喻宋也不知道為什麼,餘溫未消的自己,竟然此時此刻,在現實裡,還有膽子往陽台走。
離得近了,注意力從陳望津的臉上移開,喻宋這才發現,陳望津的穿着。
一身深灰色的絲質浴袍,就那麼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腰帶随意一系,胸前的深v,從脖子開到了第二塊兒腹肌……
完蛋,餘溫更熱了怎麼辦?
喻宋默默舉起水杯,給自己灌了口水。
冷靜哈,喻宋。
這可不是夢,這是現實!
現實是不管你怎麼禽獸,都要披上刻滿道德的人皮,做出正人君子的模樣。
夢裡如何如何的,都無所謂,如果能夠在現實裡穿一輩子人皮,裝一輩子,那你就是一輩子的正人君子。
而且,如果你裝不下去,不懂道德,那對方大概也懂點兒法治。
“陳總,”看着陳望津冷峻的臉,喻宋将水咽下,“我們這次來馬術場見投資商,其實是來見陳董的吧?”
吳天川的問題并不是什麼大問題,但這件事情裡還有一個很重要的角色,那就是吳總。
吳天川是吳總的獨子,而吳總又是跟着陳冠清陳董打江山的元老,現在如果陳望津要對吳總的兒子下重手,總還是要和陳董通個氣,問問意思才行。
這個下午,喻宋已經想明白了這裡面的彎彎繞繞。
“嗯。”陳望津點頭。
“那,陳董怎麼說?”喻宋看向陳望津,輕聲詢問。
陳望津有些疲憊,微微站直了身體,偏頭看向夜空中高懸的,半圓不圓,半殘不殘的月亮:
“放了。”
這就是要輕拿輕放,不追究吳天川了的意思。
難做啊。
喻宋垂着眼,悄無聲息地歎了口氣,默默喝水。
月色沉寂,這一方碧野的窗台,也陷入了靜默裡。
一半是疏冷的月光,一般是溫暖的燈光,陳望津就這麼站在冷暖交彙之地,明暗之間,微微垂着頭,像是在思考,像是在放松。
也不緊張,一派閑适矜貴的模樣,好像早就習慣了深處這種四面楚歌,進退維谷的境地。
“陳總,”修長的泛着白的手指無聲地握緊了杯子,喻宋聽見自己問,“你中午的時候,為什麼要給我挑魚刺啊?”
從某些方面來講,喻宋是一個很勇的人。
好吧,事實上,從各個方面來講,喻宋都是一個很勇的人。
從小到大,記憶裡從來都沒有人能夠幫他解決他遇到的問題或者困難。
所以,喻宋長成了現在這樣。
既然遇到了問題,既然無法确定答案,那就直接A上去貼臉問。
直面困境,那怕對方不給答案,你也能得到一個答案。
“你不是想吃嗎?”
但喻宋沒想到答案會是這個。
“你自己弄會變得不好吃。”
陳望津看向他,聲音平穩,語調輕緩,一字一句,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喻宋一怔。
是因為這個?
“你怎麼知道的?”
“砂鍋粥。”陳望津吐出三個字。
而後又道:“我還是第一次,幫家人以外的人盛飯。”
他說得很慢,眼神就落在喻宋的身上,甚至好像還帶着點兒愉悅。
但此時此刻,喻宋有點感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