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個不省事還一直亂動的家夥，文璟都沒辦法順順當當地完成一句整話。

“什麼什麼什麼啊…”Ethan因為自己醉得厲害聽不清聲音，所以隻要文璟一開始“演默劇”，就會非常不滿地不停啄他的嘴唇，還一邊問：“你為什麼不說話？”

“不鬧…不鬧了…”文璟“歪歪扭扭”地站在Ethan家門口，一隻手在懷裡小鬼衣服反人類設計的口袋裡，十分艱難地搜尋鑰匙的蹤迹，結果隻找到了樓下酒吧的，他不得不強制Ethan擡起臉，語速很慢逐字逐句地又問了一遍：“鑰匙呢？”

被捏得不舒服但又動彈不得的Ethan隻能用眼睛去撇文璟手裡的那把。

“想什麼呢？你已經下班了”，文璟有些哭笑不得，拖着人的那隻手松了點力氣略施警告，“不是這個，家裡的。”

“不知道呀！”不再被牢牢抱着的Ethan開始不耐煩地鬧（撒）脾（嬌）氣，他現在累得隻想趴下，可腦袋又掙不開文璟的束縛，便幹脆徹底不配合，使勁往後仰。

文璟又不會真讓他掉下去，隻能不順手地把亂七八糟推拒的人往上撈。

“嘶”，脖子後面突然被指甲狠狠掐了一下，他看到Ethan臉上迷糊少了些，卻不安地皺着，于是停住動作，關切道：“怎麼了？”

“褲子…褲子…疼…”薄薄的金屬鑰匙在亂動的時候扭轉角度，鋸齒頂尖硌在了最柔軟敏感的腿根兒。

努力嘗試掏出鑰匙并以失敗告終的文璟，不得不選擇先把人放下站着，但小鬼現在就像社會化很低的家貓到了室外，離不了人，攀着文璟往上爬。

界限模糊的摩擦持續了這麼久，本就燒着股心火還一直被火上澆油的文璟實在是有些郁悶，他打了一下Ethan的皮鼓，“Ethan”，（在喝醉的Ethan看來）十分嚴肅地命令道：“站好，不許亂動。”

跟個突然被老師點名的犯錯小學生一樣，Ethan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難以置信般地小聲委屈，“好兇…”接着，又大聲抗議了一遍，“好兇！”

“沒兇”，文璟摸出鑰匙，攬着Ethan任由他黏在自己身上胡亂靠着，一邊輕拍後背一邊耐心解釋，“沒有兇你，隻是想拿到鑰匙。”

家門才剛打開到勉強夠一個人通行的寬度，Ethan就迫不及待“拱”着文璟跌跌撞撞地擠了進去。

他偏愛加厚的長毛地毯，所以當初“斥巨資”全屋定制，其實也沒有貴到離譜，隻不過那是他當時買下酒吧置辦新家後僅剩的一點積蓄，錢花出去的時候還是咬得牙酸。

頭腦清醒的時候自然不是問題，可現在，它就跟鋪了滿屋的陷阱一樣，将主人結結實實絆摔在玄關，幸虧足夠柔軟，傷不着人，但Ethan還是難免吃痛，躺在地上，閉眼哼哼了幾聲。

文璟也被一并帶了下去，還好他反應快，及時用手撐住了地，沒直接砸在Ethan身上造成二次傷害。

懸空的膝蓋在Ethan腿間分開條縫隙跪在地上，他将着力點從手上移開，“摔哪了？我看看”，正要支起上半身，卻被人拽着領帶結，腰彎得更低了。

也不知道小鬼是不是摔出了點神智，總歸那雙盯着自己的眼睛看起來霧散了些許。

朦胧的春雨被關在外面，室内溫暖幹燥，還有…花香。

“Vincent，你看着，好清楚啊…”Ethan意味不明地感歎道。

彼此瞳孔的距離可能隻有十幾公分，淡淡的果木香的香煙味缭繞在文璟鼻尖，他喉結明顯滾動，在黑暗裡揶揄道：“要我誇你視力好嗎？”

躺着的人不回話，隻靜靜看着他，連眼睛也舍不得眨。

距離壓縮，在接吻即将發生的時候，Ethan卻忽然側開頭，文璟的吻停頓了一下，最終輕柔地落在了Ethan的眉骨上。

支在耳側的手骨感修長，Ethan在側頭時，嘴唇無意間擦過那堅硬的骨節，觸感像玉一樣，他從沒真正觸碰過這種寶石，隻是靠聽說和想象，覺得大抵就是這樣的觸感了，光滑細膩帶着柔軟的冰涼，他呢喃着問：“好涼啊…你怎麼總是這麼冷呢？”

“在外面待久了”，文璟說。

下飛機時太過疲憊，擔心舒适的環境容易造成懈怠，開車有安全隐患，所以回來的路上車窗一直留着條縫，讓風吹了一路。

他摸摸Ethan露出的後腦，問：“還疼不疼？”

“疼”，Ethan嗯了一聲，卻完全不像是在乎腦袋，他手捂着心髒的位置說：“好疼…”

眼淚就這樣靜默地掉出來，沾濕一整張臉，再無聲無息融進地毯，他又開始說起醉話，也不看人。

“你過得好嗎？我又開始夢到你了，我夢到…你忘記我了，是不是很奇怪？你怎麼能忘記我了呢…”

“對不起…”文璟一時之間除了道歉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隐忍的哭泣迸發出無邊的委屈，“是不是很蠢？空等一個未知…可我就是沒辦法釋懷啊…我那麼愛，你讓我那麼愛你，又那麼突然的，剩下我一個人，我要怎麼走得出來？你告訴我啊，你告訴我吧”，Ethan用手腕内側不控制力道地捶着自己胸口，崩潰地說：“我一直有讓自己往前看，可這裡痛啊，好痛好痛，我要怎麼辦呢？Vincent…我到底…要怎麼辦呢？”

心結就是心結，哪有那麼容易解開，文璟都要心疼死了，他攥着Ethan手腕防止他傷害自己，另一隻手為他擦去眼淚，小鬼在暈頭轉向的急切，文璟便抓着他的手引導他摸自己的臉，吻他甲痕深嵌的掌心。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讨厭被丢下，讨厭别人離開我，讨厭！很讨厭！我以為你不會的，我是這麼相信過的”，Ethan被緊緊擁進懷裡，他把臉埋在文璟肩膀，哭着控訴，“我的眼淚都要為你流幹了…”

文璟抱起人，一邊走一邊哄，“是我不好，讓你受了很多委屈，不會了，以後不會了，我的寶貝…”

從玄關走入正廳，入眼皆是明亮溫馨的北歐風格，即便此刻關着燈，也有不低的光感。

文璟對眼前的場景有種莫名的熟悉，不知道為什麼，他雖然從未細想過Ethan的家具體會是什麼樣子，但這布景，哪怕換做是房屋中介展示的樣闆間，他也能毫不猶豫地斷定，Ethan的家一定會是這樣。

不過很反常的，地上躺着無數雪白鮮花，險些讓人無處落腳，毫不誇張地說，像是把某家花店搬空了，

一屋子包裝都沒拆的冰山玫瑰幽香四溢，花瓣上還挂着圓滾滾的水珠，讓人無法不聯想到一個字，新。

有那麼一會，文璟連呼氣都忘了，讓接下來問出口的話顯得有幾分慌張，“這就是你早上說要忙的事嗎？”他幾乎能夠确認這些花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不是沒過過生日，相反，每一年的排場都不小，隻是從沒有過一次，是與社交和人情無關的，這樣純粹的，隻是為了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這一天而費心慶祝的。

Ethan點點頭說“是”，又搖搖頭說“不是”，“本來有很多要準備，但是沒心情…生日快樂。”

文璟在沙發上坐下，讓Ethan舒服地趴在自己身上，順毛哄道：“I’m so sorry, my beautiful sunshine, next time, I’ll pack you in my luggage too.”（我真的很抱歉，我的小太陽，下一次，我會把你也裝進行李裡）

“Do please take me! Don’t leave me alone, don’t leave me please, please”，Ethan收緊抓着文璟衣服的手指，嬌氣的布料瞬間有了消不掉的折痕。（請務必帶上我！不要丢下我，不要離開我求你了，求你了）

“I won’t.”（我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