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魚小姐,我們大概什麼時候才能到你說的地方”
山中分不清時辰連陳錦鯉也隻覺得
阿魚背着陳錦鯉走在這條滿是惡臭與黑泥的小路上走了不知多久,她信誓旦旦的保證,說絕對不會迷路,一定能帶她走出這片森林。
但其實陳錦鯉很好奇的是,既然她一直都知道怎麼才能離開這裡,而又一直想要離開,為什麼從來沒有離開。
難道是有什麼顧慮?
“急什麼?我肯定能帶你離開的,你就放心吧”
話說的有多堅定,其實她自己心裡也沒底。
雖然她從出生起就住在這裡,對這座森林了解的就像自己家一樣熟悉,但畢竟是常年隻在森林深處活動,從沒走出過森林的範圍,加上近些年山神大人離開後,整個落青山脈都變得異常混亂。
森林深處好歹有當初留下的陣法,能夠庇佑她們這些在人世間生存不下去的魔族,要是就這麼毫無準備的往森林外圍走,她可不确定自己的小命夠不夠硬。
“阿魚!你怎麼又一個人偷跑出去,要我跟你說多少次不能去森林外圍,離開這裡我們都會死,你還不清楚嗎?”
年邁的老者聲音夾雜着怒氣,從迷霧中傳出,陳錦鯉尚還沒反應過來這聲音到底是從何而來,一隻被盤的珠圓玉潤的拐杖頭就已經敲在了阿魚的腦袋上。
“哎喲,祖姥姥您下手輕點,很疼的,我這次不是偷跑出來玩的,我是來救人的”
由于背着陳錦鯉的阿魚靈活程度受到限制,沒能向往常一樣熟練躲過老太太迎頭而來的爆栗。
來者正是和阿魚在這落青山内相依為命生活了幾十年的老人,也是和阿魚并無血緣關系的祖姥姥。
阿魚是在森林外圍被祖姥姥給撿到的,當時正恰逢百年前的魔族大戰,數以萬計的魔都死在了人界修士的手中,僥幸活下來的魔們隻能四處逃竄,想在這世間尋一處能夠安身立命之地。
百年前的阿魚隻是個尚在襁褓的魔嬰,她的母親在戰争中受了很嚴重的緻命傷,臨死前将阿魚托付給了祖姥姥,盡管阿魚親身經曆了這場慘烈的大逃亡,但她對此并無任何記憶,所以她無法理解祖姥姥為何會千叮咛萬囑咐的告誡她不能出去。
也怪祖姥姥把她保護的太好,其餘幸存下來的魔族人都對百年前那場慘烈的戰争閉口不談,她索性也将阿魚的身份悄悄抹掉幾歲,好讓她與那場戰争徹底割席。
“還好意思說疼,就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還想救人,我都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要去森林外圍,不要去森林外圍,不聽我的話是吧,今天我不打你一頓長長記性,我看你是這輩子都記不住”
老太太氣的吹胡子瞪眼,手裡的拐杖就跟長了眼睛似的往阿魚身上敲去。
“祖姥姥您先消氣,我真沒騙您,我真是去救人的,您看這人還在我背上趴着呢”
祖姥姥年輕的時候也是魔族裡數一數二的美人,個子高挑挺拔,年紀輕輕修行魔族世傳承的功法,輕輕松松也學個十之八九,不知也曾是多少魔族人傾慕的對象。
隻可惜歲月無常,如今她年事已高,很多年輕時的榮耀早随着魔族的沒落煙消雲散,一身鼎盛的魔功被削去了大半,如今活在這世上,不過是苟延殘喘。
歲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不少的痕迹,她的背佝偻下去,人也變得比從前矮了不少。
站在她面前的是魔族裡正當少年的阿魚,身姿挺拔筆直如松,恍惚間像是能從眼前的人身上看到從前的自己,她的阿魚已經從襁褓中隻會哭泣的魔嬰長成了如今的模樣。
她總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阿魚身上,百年來一直都如此,如此警惕了一輩子的老人,甚至沒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有外人的出現。
“老人家您好,冒昧打擾了,我叫陳錦鯉,意外來到此處受了傷,是阿魚小姐及時出現救了我”
躲在阿魚背後裝鹌鹑的陳錦鯉悄悄探出個腦袋,她終于等到了自己的出場機會。
先前她的視線一直被阿魚擋着,對這位祖姥姥可以說是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她和阿魚的對話落在耳中,陳錦鯉便下意識的認為這是位慈祥年邁的老者。
可當這位老太太的真容出現在她眼前時,陳錦鯉不免小小的震驚了一下,無論如何,她都沒辦法把眼前這位和印象裡慈祥的老者劃上等号。
這位祖姥姥雖已年邁,但卻和慈祥實在沾不上邊。
祖姥姥蓬亂的頭發遮住了半張左臉,看不清面容,裸露在外的另外半張臉上,是多到難以想象的皺紋溝壑,歲月手中的刀絲毫不曾對她手軟過。
她的聲音年邁蒼老,有氣無力,與一個走到生命盡頭,行将就木的老人别無二般,但那僅剩的一隻暴露在視野之外的,有些褪了色的紅瞳依舊炯炯有神,亮如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