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周明赫被周嫽打發着與小太監做遊戲去了,她和奢雪一同走在靜谧的院子裡。
周嫽皺起眉:“你說兄長的登基大典不讓明赫去?”
“是,仁親王今兒白天派人來說三日後的登基大典務必讓小殿下在府裡好好待着,否則就要砍他腦袋呢。”奢雪又道:“仁親王還說讓公主明日到宮中找他,說是有要事要與公主商議。”
周翰不想讓周明赫在他的登基大典上露臉,想來也是擔心會有人在那樣的場合生事,利用周明赫奪取他的天子之位。雖然不喜歡這個哥哥,但是對于目前的周嫽來說,幫助周翰安穩坐上這個皇位才是她最好的選擇。
在大耀的街頭小巷裡,皇室向來都是些絕情寡義之人,手足情誼還比不過身上一件衣服——除了周翰和周嫽。
百姓眼中的仁親王與順安長公主是親密無間互相扶持的好兄妹,就連朝中的大臣們也認為仁親王最是寵愛她這個胞妹了,自從仁親王起兵造反,送往順安長公主府的禮品隻多不少。不管實際是怎樣的,有周翰這個明面上的好哥哥做皇帝,周嫽的日子隻會水漲船高,比起從前更加尊貴。
至于個中辛苦,除了自己又有何人知曉?她一個無權無勢的瞎眼公主,也隻能打碎銀牙和血吞了。
其實七歲之前的周嫽和周翰關系并不親密。雖然是同胞兄妹,但因為母親柔妃在生下她後就難産去了,周翰很讨厭她這個“害死母親的兇手”,甚至一度想要掐死尚在襁褓中的周嫽。
柔妃去世後,皇後娘娘原本将周翰周嫽兄妹兩人接到身邊親自照看的,結果前來的皇帝看到周嫽那張酷似母親的臉後勃然大怒,擡手就要将她給摔死。還是皇後娘娘拼死護着周嫽,這才讓她從父親手中活下來。自那以後皇後便不敢讓周嫽繼續待在椒房宮了,沒過多久就又把她送了回去,而身為哥哥的周翰也被要求好好照顧妹妹而被迫回到冷宮當中,也由此愈發厭惡這個妹妹。
兩人關系的轉折點發生在周嫽七歲那年。
十四歲的周翰在元宵夜裡出宮遊玩,周嫽那時候一直在努力讨好這個哥哥,也厚着臉皮跟了出去。卻不想兩人遇到了北邊的漢坎那族人派來大耀的奸細,魁梧非常的獨眼異族人瞪着被綁在一起兄妹倆,惡狠狠地威脅說他被他們的父親射穿了一隻眼,今日也要将他們的眼珠子給剜出來。
卻不想周翰那個貪生怕死的賤人竟然将周嫽這個不過七歲的小女孩給推了出來,驚恐的周嫽哭着求男人放過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周嫽哭得太過凄慘,在場的一個漢坎那女人動了恻隐之心,跪下來為周嫽她求情。最後雖然沒有被剜去眼珠,卻也被毒藥毒瞎了眼,一整年都疼痛難忍。
而周翰卻因為救兵來得及時,逃過了一劫。
人們口中的順安長公主是犧牲自我拯救兄長的好妹妹,仁親王則是因為愧疚而對胞妹百般縱容的好哥哥,但隻有周嫽知道,仁親王如今對周嫽的所有好處不過是因為周嫽乖乖聽他的話,受他的掌控罷了!
“公主......”奢雪擔憂的聲音響起來,周嫽這才意識到自己情緒又外露了,每每想到從前和周翰的種種經曆,她都會氣到渾身發抖。
周嫽深呼吸掩下恨意,再次開口時已恢複了平日的和婉:“不去便不去吧,想來明赫也應付不來那樣的場面。”
奢雪安慰:“小殿下冰雪聰明,待來日悉心教導,定能長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公主且放心吧。”
女孩這話倒是提醒了周嫽,她吩咐:“你最近多留意京中有名望的大儒,明赫的學業也該提上日程了。”
奢雪歪着腦袋思索片刻,突然提議:“公主覺得薛國公如何?”
“薛國公?”周嫽回憶了一下這個人,“薛國公學富五車,博古通今,從前還教導過先帝,倒是個威名與才學兼得的大人物。”她幽幽歎了口氣:“明赫如今無父無母,隻跟着我這個姑母一起生活,從前還什麼都未學過,也不知薛國公是否看得上他。”
“公主可别這麼說!”奢雪是最聽不得周嫽自怨自艾的,立刻反駁道:“您是先帝唯一的女兒,又是大耀最尊貴的長公主,公主名下的孩子自然也是尊貴無比,如何配不上薛國公了?”
周嫽失笑:“數你嘴滑。這些話在府裡說說逗我開心便也罷了,擱外面可千萬不能如此無禮,再怎麼說薛國公也是長輩。”
“欸,記住了!還有——”奢雪晃了晃周嫽的手腕,笑嘻嘻道:“奢雪才不是嘴滑,實話實說罷了!”
第二日用過午飯,周嫽便同玉生一起坐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
“額上的傷可好些了?”
男子尖細的聲音抑揚頓挫,十分讨巧:“回公主的話,原就是不打緊的,用了您賜的金銀膏,今兒更是一點痕迹都沒有了。”
蓦地心念微動,周嫽緩緩擡起手向玉生的臉摸去,順着男人流暢的面部線條向上移動,溫熱滑嫩的肌膚好似剝了殼的雞蛋,在她手下輕輕顫動着。
“公主......”男人聲音抖得厲害,隐隐含着隻有周嫽能夠聽到的哭意。
“昨日是我氣昏了頭。”周嫽這是在解釋昨天讓他磕了那麼久頭的事。
玉生受寵若驚,慌亂間低下頭去,令他心緒紛亂的手指也由此掠過他的臉頰,勾住他的發絲。他不敢伸手拂去,隻是愈發恭敬道:“公主真是折煞奴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