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哥譚，所有人都生活在這個怪圈裡。蝙蝠俠當然知道可以将這些孩子直接搬入新的孤兒院，給他們安全而舒适的地方。可這些孩子已經不适應這種生活了，他們認為幫那些小組織做事才能獲得财物，你直接給他們，或者直接把他們丢在全新的、他們一點也不熟的地方，反而可能将他們害死。

因為他們不知道新的地方的規矩，不知道該尋求哪個組織庇護。‘未來’對他們來說會變成可怕的、不可預測的魔鬼。布魯斯肯定也知道這樣對這些孩子是不好的，無論是強迫他們搬走，還是就這樣等下去，都會對這些孩子産生巨大的影響。

蝙蝠俠聽懂了阿福的故事，他在問，迪克和故事中的這些孩子有什麼不同？如果直接讓迪克不要再跟貓頭鷹法庭接觸，貓頭鷹法庭會不會反撲，直接選擇把迪克殺死？布魯斯選擇了更保守一些的方式，用自己影響迪克的行為模式。

但是布魯斯所說的，利爪喜歡布魯斯是怎麼回事？總不可能是表面意思。關于這一點，蝙蝠俠暫時還沒能想到原因。

“老爺跟我說過，那位叫傑森的孩子是你們世界來的，”阿福一句話把蝙蝠俠的注意力拉了回來，“我也跟他聊了很多。”

“他其實很像您，”阿福想了想當初傑森再房子裡拆東拆西的樣子，再次以堅定的口吻說，“真的很像。我還在其中看到了一些獨屬于蝙蝠俠的影子，您應該跟他相處了很久。他是您的孩子？”

“他是個好孩子，雖然不知道您和他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他至少對待我這個老人家和格雷森少爺都很不錯。”

蝙蝠俠想說什麼，但還是沉默了下來。這個世界本身的起源是跟他們有所不同的，所有他看起來不對勁的地方，其實都是以他自己的經驗來模拟的。他并沒有真實了解到這個世界的哥譚是什麼樣的，這些在他世界裡窮兇極惡的組織，或許在這個世界還另有說法？

總之，他之前并不能在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情況下，就對布魯斯做出判斷。蝙蝠俠在與阿福的溝通中跳出了自己的觀察範圍，他發現，他在這個世界接觸的人，其實都沒有什麼問題。他終于願意對阿福說出了心聲，他以很輕很輕的聲音說：“我知道他是好孩子，一直都是。是我的錯，我沒有保護好他，把他變成了這樣。”

“嗯......這或許就是問題所在。您有沒有想過，這是他自己的問題？”

想示弱搞點情報的蝙蝠俠，頭上冒出了問号。

“他如果是您的親生孩子，他一定不會選擇有這樣的方式來改變哥譚，因為他的眼界決定了他的行為。他會知道哥譚最大的問題不出在□□。所以，我認為，他應該是您從底層領養的一個孩子。”

“哥譚底層流浪的孩子可不少，能被您看中的，一定有絕佳的天賦。在來到您身邊之前，他是過的怎樣的生活？他是怎樣在底層活下來的？有沒有可能，他在被您領養之前，就已經被哥譚塑造過了。現在那些與勢力打交道的方式，就是他從小被刻下的。”

“而與您在一起之後，才是他變好的開始。”

“您的問題不在于沒有保護好他，而是沒有給他，他想要的支持。您教他的思想，和哥譚這座城市教他的思想在打架。他知道您肯定不會支持他這樣做，或許您和他還爆發了沖突，最終，他選擇證明給您看，他的選擇才是對的。”

“我猜，您和他沒有什麼溝通。就像您從到這裡來，就沒有正面回答過我。隻有我說到了您想說到的事情，您才會有所回應。”阿福算是看清楚蝙蝠俠身上的問題了，隻可惜他不是心理醫生，不然高低給蝙蝠俠開幾個療程的診單。不是，蝙蝠俠都必須要有點心理問題的嗎？如果上次不是主世界傑森提出來，阿福是沒感覺到布魯斯有心理問題的。

阿福看了幾個星期的心理知識，是準備給布魯斯開導開導的，結果現在全用蝙蝠俠身上了。問題是，這剛好戳中了蝙蝠俠的自責心理。如果一個人跟他說，這不是你的錯，他不會相信；如果是一個他已經很信任的人告訴他，你有錯，但可能不是你想的那個錯誤。那蝙蝠俠就會想，哦？我還有錯？那再聽聽。

蝙蝠俠是有些抗拒看心理醫生的，他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而且他沒有時間。他給自己找借口，是因為擔心其他人，是因為蝙蝠俠的責任，是因為......他有能力控制這一切。他知道自己的情況算不上精神問題，最多有點心理障礙。

但他不願意去改變，即使這有可能傷害到他最親近的人。然而，在這裡，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在這個有可能履曆非常‘精彩’的阿福面前，蝙蝠俠卻感覺對方像是個局外人。阿福以他的旁觀視角，基于他的認知，在認真分析有可能造成這些情況的原因。

蝙蝠俠下意識就跟着阿福一起饒進去了。為什麼他會這樣？為什麼他從傑森死而複活後，就從來沒有仔細分析過造成傑森現狀的原因？為什麼他跟傑森的談話從來都進行不到最後？傑森有想跟他談話的舉動嗎？

傑森跟他很像，所以他也下意識在回避，他是跟自己學的。想到了這一點的蝙蝠俠，不得不開始想，那為什麼自己會這樣做？

同樣想到了什麼的阿福，突然在這一片寂靜之中，開口問了蝙蝠俠一個好似完全不相幹的問題：“如果有一位同樣陪在您身邊的、看着您長大的阿爾弗雷德·潘尼沃斯。您覺得，他會喜歡看着您走入一段關系嗎？無論是親情、愛情還是友情？”

蝙蝠俠想起了他第一次帶迪克回韋恩莊園，那時阿爾弗雷德臉上真的隻有高興，甚至在之後的幾天，他都很開心。當他跟阿爾弗雷德說，想要把貓女帶回來時，阿爾弗雷德立馬問了很多貓女所喜歡的東西。蝙蝠俠發現，就算不是第一次這樣，阿爾弗雷德依然會很開心。

阿福從蝙蝠俠的表情中看出了答案：“我見過一個說法，當真心關愛你的長輩，一直鼓勵你走入一段關系。其實他是認為，你還沒有長大、沒有成熟，所以他想為你的未來做打算。”

人際關系的缺失并不是主要原因，還有别的什麼更重要的原因隐藏在蝙蝠俠的行為之下。這時，阿福沒再說話了，因為蝙蝠俠肯定能想到的。他隻需要開個頭，蝙蝠俠就能自己想到其他事情。

蝙蝠俠的記憶一直回溯，回溯到了他父母死亡的時候，然而，他仍然在将時間軸往前拉，一直拉到了他自從有記憶時，父母對他的愛。蝙蝠俠停在了這裡，停在了父母看着他的眼睛，那兩雙眼睛中充滿了對蝙蝠俠的愛與期許。

“我其實碰見過另一個世界的托馬斯老爺，”阿福看着微微顫抖的蝙蝠俠，他明明剛才給自己縫合都沒什麼反應，“我能看出來，托馬斯老爺并不期望布魯斯能成為蝙蝠俠，因為他相信，布魯斯·韋恩可以做到同樣的事，以布魯斯·韋恩的身份。”

蝙蝠俠想到了，原來自己是經曆過真心實意的愛的，隻不過後來這份愛被摔碎了，即使這不是因為自己，他也會怪自己怎麼沒有保護好這份愛。

他知道了失去愛的痛苦，一直到今天，他依舊在反刍。他不回應其他人，是因為他怕他又淪落到當時的境地。甚至蝙蝠俠一直在和布魯斯·韋恩這個身份做切割，因為那樣就不用成為像他父母一樣的人，就不會有另一個自己受到傷害了。

這是一種創傷應激障礙，蝙蝠俠終于明白了自己下意識行為的底層邏輯，他以為自己能夠應付的東西，依然在悄悄的影響着他：“布魯斯有發現嗎？”

“在這點上，老爺很幸運，”阿福稱述事實，“克拉克先生總是能影響到他。而克拉克先生會試圖去愛着出現在他生命中的每一個人。”

“當時需要蝙蝠俠的，不隻是哥譚。”

“還有布魯斯·韋恩。”蝙蝠俠冷靜下來，他沉入精神鍊接，對阿福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