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這是我的申請資料,您看有沒有缺漏的地方。“
辦公室門沒關,來人還是禮貌地敲了敲門,将手裡一本牛皮紙袋放在夏威桌面上。
“你來啦。”
夏威戴上老花鏡,從紙袋中拿出申請表,皺着眼睛看字:“嗯……姓名陶溪,年齡21,大三,曆史系……”
夏威不一會兒就樂了,“你在申請理由寫,‘不願意一輩子死讀書,通過旅行尋找人生意義‘?陶溪,你可不算死讀書噢!”
陶溪兩手搭在他老師辦公位的隔牆上,眼睛跟熊貓一樣青,臉色像死鬼一樣白,沒型沒款地晃着一條腿,“老師,我這還不是死讀書?瞧這書給我念得,”陶溪指了指自己的臉,“三天兩夜沒睡了。“
夏威瞪他一眼:“不是給你開了安定類藥物,你怎麼又不睡覺?”
“用不習慣,不喜歡說暈就暈,”陶溪挽了挽羽絨服袖子,伸出大冬天凍紅的指頭,他搓了搓手,道:“我給您數數啊,大學三年我勤奮好學,專業書一年看個兩百本,現在重度失眠,熬個三天兩夜不睡覺早習以為常了。我還做噩夢,半夜夢遊吓醒三個室友——這些症狀全是讀書讀出來的,不是往死裡讀書是什麼,要是不算死讀書,那這就是故意自殺,我還沒不想英年早逝。”
“别說瞎話,你小子成就不小啊。”夏威手指點點一沓檔案裡的資料,“嗯,我算算……今年大三了,大學三年可是一年沒白上。”
夏導從陶溪帶來的一疊資料裡抽出了兩本證書,一個世界曆史競賽,另一個是今年辦的第一屆國家級曆史競賽。
“你兩個大賽名次都拿了國内第一名,并不知道下一次來人挑戰你的記錄得是什麼時候喽。”
“嗯,這兩個獎狀挺好使的,不然還申請不到兩年的gap year。”陶溪承認得很快樂。
一提起陶溪的國獎,夏威總忍不住誇他:“你的選題極好,我活了這麼大年紀,從沒有人想着去讨論季王朝的信仰文化,你不僅選了這個題,還敢論證眼下世界上公認的季朝主流思想有誤,有理有據,這麼明顯的漏洞,連我都沒有想到,陶溪,你真的很有研究天賦。”
“那也的是老師撈我,季朝這個方向從前我也找了不少老師,隻有您認可了我的選題。”
“不必謝我,是你不折不撓,為了選題找我了數十次,自己争取來的結果,”夏導摘下眼鏡,惋惜地搖搖頭,看陶溪的眼神就像看即将爛在地裡的秧苗,“唉,你真的決定放棄進修機會嗎?”
陶溪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眼睛真的快睜不開了,“先讓我睡上個百八十年的大覺吧,老師,還缺别的資料嗎,我快睡着了。”
夏威點了點文件數,把申請資料重新塞回牛皮紙袋裡,“沒有了,申請大概過一個月下來,gap簽證會直接寄到你家,至于其他資料,有些暫時不能交給你,這段時間回家好好歇着吧。”
“好嘞,剩下的就麻煩您了。”陶溪道了聲謝,走出辦公室,時雙一直在門口靠牆等他。
“給,”時雙遞給他了一瓶冰可樂。
陶溪接過,仰頭喝了一口,滿足地歎了口氣,“爽!自由的味道。”
“交上了?”
“嗯,晚點還要回來一趟,還有幾個重要的文件沒發,期末結束了回來取。”
時雙羨慕地咂舌,整整兩年的gap year,按照别人的健康狀态,頂多是申請兩年的休學,他倒好,憑着兩項大獎,拿了個gap簽證,兩年内滿世界随他跑,“你就好喽,一口氣放兩年的假,我畢業了你才玩夠回來。”
陶溪得瑟一下,“醫學生,羨慕吧?”
“失敬,羨慕不來,我不想把自己學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啊,有時候命運不是我說了算的,你看,整整兩年的gap year,這破天的富貴我是想攔也攔不住啊。”
時雙不理他,“咱們現在去車站嗎?“
“臨走前趕緊把書處理了,還有一個月才放寒假,我的書堆在寝室裡,室友平時活動不方便。”
時雙早就注意到教學樓的樓梯間停了一平闆車的箱子,滿滿當當摞了半個人高。
“為室友着想還挺有良心的,這麼多書一直放在宿舍裡,他們沒把你趕出去都是給你面子。”
“是我風流倜傥,那三位舍不得下手,不然你以為呢,還能忍我到現在?”陶溪推着平闆車骨碌碌上路。
陶溪和時雙逆着人群往偏門的方向走。
867本,陶溪三年看的書基本都在這了。
破書也太多了,陶溪貓着腰,兩腳奮力蹬地,費勁地推着車往前走,心底狠狠慶幸自己向學校借了一趟四輪平闆車,不然搬死他也搬不完。
鐵架子平闆車還在骨碌碌往前開,一車箱子山吸引來不少同學的目光,有幾個女生聚在路邊有說有笑,掏出手機給推着一平闆車箱子的兩個大帥哥“咔嚓”拍了張照。
時雙下意識偏過頭去,伸手掌當住臉,陶溪倒渾不在意,大大方方對上鏡頭,沖她們吹了聲口哨,尾調上揚,對時雙道:”什麼曆史,今天之後打死也不碰了,我卷鋪蓋回家跟爺爺養花喂魚、遛狗撸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