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晦突然被叫起來還有點懵,但聽到消息瞬間就清醒過來。
他開口便問:“怎麼回事?!”
這次奉诏讨賊、平定叛亂,息州那邊才是主力,李晦這邊充其量算是幹擾敵方的偏師,所以先前安恭義才敢那麼毫不掩飾地克扣禹州這邊軍資。問就是優先供應息州,李晦還真沒話說。
副将:“節帥突發舊疾,已經卧病數日。”
李晦臉色微變。
不單單是安思範突發舊疾這件事,而是對方卧病這消息都傳到他這裡來了。息州那一路當然也有能暫代領兵的将領,但是主帥卧病、動搖的是軍心。
李晦:“大哥怎麼說?”
李晦口中的“大哥”指的是安恒德,後者是跟随安思範最早,也是他麾下最年長的義子,性格敦厚持重、一向很能服衆。如今安思範卧病,軍中應當是對方暫代事務。
事實也确實如此,但是副将給出的回答卻并不樂觀,“息州情勢不佳、節帥的身體也需要修養,安将軍的意思是暫回朔州休整、以圖來日。”
這就是撤軍的意思了。
李晦跟這位大哥的關系還不錯,對方這會兒特地來知會他一聲,就是免得主力撤退,李晦在禹州被人包了餃子。
副将也明白對方意思,不由問:“咱們要撤嗎?”
李晦擰眉思索了一會兒,卻是沉着聲:“不能撤。”
這倒不是考慮到下诏讨賊的順帝怎麼樣。反正這位陛下都是跑路的熟練工了,從洛都到鳳城再到上陽、總有願意接駕的冤大頭,但李晦現在考慮的是别的。
他咬着牙:“我要是撤了,這次的屎盆子絕對扣在我頭上了!”
朔州現在可是安恭義掌事,趁着安思範卧病的機會治他個戰事不力,趕在安思範好起來之前先斬後奏“軍法處置”……這事安恭義又不是沒幹過。
李晦這麼一說,副将也意識到問題,不由面露難色。
說話間,李晦已經走到了一旁的輿圖前。
他盯着看了一會兒,緩聲開口,“棄禹定,取錦平。”
副将錯愕,“将軍的意思是……”
李晦扯着唇笑了下,眉宇間一派鋒利的銳氣,“既然退是退不了,不如幹脆幹票大的!”
搗了孫成舉那厮的大本營。
*
李晦那邊的情況,林一簡還無從得知。
熱鬧的年節過去了,腦海中的那個聲音沒再出現,一切都重新步入正軌。有時候林一簡都恍惚覺得,那或許是自己臆想出來的幻覺。
倒是她的漫畫還在穩步進展。
【簡牍老師你好,我是月下平台的編輯松鼠,很高興接到您的投稿……】
“簡牍”是林一簡投稿用的筆名。
林一簡把郵件反複看了好幾遍,确認是投稿通過的通知沒有錯,腦子嗡地一下。
心跳在胸腔中躍動、一下重過一下,血流被泵向四肢和大腦,林一簡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指.尖都有細微的顫抖。她使勁握了握手,但是那興奮的情緒實在沒有辦法平複。
林一簡根本坐不住,撐着桌子推開轉椅,在原地轉了兩圈,忍不住想要把這激動的情緒分享出去。
但是這點念頭剛剛生出,大腦像是被潑了瓢涼水一樣冷靜下來。
這并不是考試成績、或者拿到某某競賽獎一樣,能和爸爸媽媽分享的事情,那兩人大概率不會為此高興。
那上頭的情緒稍微降了溫,林一簡将目光投向旁邊的聊天窗口。
在最上面的當然是剛剛互相抱怨吐槽過“假期餘額不足”的室友群,林一簡點開之後卻猶豫了一下。
——真的要說嗎?
在林爸林媽态度鮮明的反對下,林一簡對于畫畫這件事總有種“不務正業”的認知,那種下意識想要隐藏的羞恥感實在不是理智能夠克服的,所以朋友們雖然知道她在畫畫,但是都并不清楚具體情況。突然說這種消息,是不是太奇怪了?
糾結猶豫間,那種興奮的情緒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林一簡鼠标在聊天列表上戳戳點點,終究還是沒能把消息發出去。
媽媽那“淨畫些沒用的”點評浮上心間,曾經的畫紙被爸爸随手塞到垃圾桶的畫面閃現,興奮過後、林一簡情緒反而低落下去。
……這好像也不是什麼值得分享的事。
林一簡這麼想着,心底卻隐隐期待能有什麼聲音回應她,就算是那種很讨人嫌的忍笑聲也沒關系。